现在,儿子回来了。和儿子一起回来的, 还有他亲自让徐老师安排与儿子同桌、亲口提议让他与儿子同住的池援……
迟爸爸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感觉嗓子火烧火燎过一般的干, 仿佛握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从被死亡笼罩着的沙漠之中拼了性命挣扎出来。他站在荒凉与绝望的边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看些什么。
明明眼前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旁边站着的比儿子更高的挺拔少年不到三十个小时之前,才兴高采烈地改口称他为“干爹”,明明都是那样熟悉的人,是他可为什么此刻却觉得如此遥远而陌生呢?
迟爸爸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模糊,耳朵里仿佛有类似西北风从窗外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又起了夜风了。
玄关处的百合状的吊灯落下一束暗沉沉的光芒,一圈一圈的光晕笼罩着几步之遥处的两个有些陌生的男孩子。
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夜的灯光如此昏暗?他明明记得,他刚进屋的时候,这盏灯也还挺明亮的呀!里面的灯头还是他去年过年之前才换的新灯,没道理这么快就老化到如此昏暗的程度啊!
他的思维是凝滞的,他好像听到有人低低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眼前的世界,他看不明白了,也看不清楚了。他的世界,就在他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和被他当做亲儿子一样关怀着的干儿子,站在玄关的灯下忘情拥吻的那一刻开始,土崩瓦解,彻底崩塌了。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一般片瓦不留。
迟爸爸双眼发黑,脚跟发软,仿佛失重了一般天旋地转,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今晚明明只是喝了两半杯红酒而已,却仿佛醉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爸爸!”
迟骋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显然比前一次略有提高了,而且明显的透出了一些紧张来。
尽管他现在心乱如麻,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撞破了他俩关系的爸爸,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爸爸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他立刻朝着爸爸扑了过去。
“爸爸!”
迟骋单膝跪在地上,撑着堪堪倒地的爸爸的肩膀,大声地喊了起来。
池援也冲过来,一边喊着“干爹”,一边试图帮迟骋将迟爸爸扶起来。
迟爸爸还睁着眼睛,目光却仿佛失了神一般涣散,任凭迟骋和池援怎么呼喊,都只能看到迟爸爸嘴唇微抖,却听不见他发出一丝声响。
深深的恐惧连同那些他自以为已经放下了的回忆,仿佛海水倒灌一般,劈头盖脸地向迟骋侵袭而来,一瞬间就将微醺的浪漫与温存击了个粉碎。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想到了打120叫救护车,可是他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却总是按不对号码,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池援小心翼翼地将迟爸爸平放到地板上,绕到迟骋身边,从迟骋手中拿过手机,开始打电话,强作镇定地跟医生描述现场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