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错看向长欢,伸出的手突然僵在半空,又快速收回。
安错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后来呢?”
长欢带着鼻音,抬首看着月亮,缓缓道,“后来,我忘了自己在那个贼窝被关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半夜,山头起火,我二舅三舅赶来,拼命把我救了出来。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回到家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回到家,我娘一直没来看我。直到二舅和小舅问我被绑票的事,我说我不记得了,我娘才来看了我一眼,也只有一眼。”
长欢回望安错,道,“这件事他们都以为我忘了,其实我也想忘了......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你,是第一个。”
安错从不知如何安慰人,道,“有些事,越想忘记,越深刻......你,恨你娘吗?”
长欢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我六岁时,城东刘屠夫家的小胖子和我打架,那时候我和三舅学了些功夫,小胖子没有我厉害,鼻子被我把打破了,那日正好被我娘遇上,她把我带回家,抓起藤条就打,口中说着我不争气,只会惹是生非。我就问她:母亲,爹爹在哪?我娘听了这话口中说,你爹早就死了,可是手中的藤条打的更凶了。等小舅赶来,她才停手。娘亲问我,为什么打架。我说,刘小胖说我是野种,我便打了他。然后她丢掉了藤条,抱着我哭了好久......记忆中她从未抱过我,那是唯一的一次......那日她打我的时候,我心里恨极了她,可是后来她哭了,我又觉得她也没有那么坏,我好像也不恨她了。再后来,她对我,一直若即若离,我们之间总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我们格挡开来,可我反而越渴求她能注意到我,给我多一点关爱。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
安错静静听完长欢的诉说,喝了口酒,道,“不会。”
沉默良久。两人抬首望天,幸有明月相伴。
长欢缓缓道,“谢谢你。”
安错疑惑道,“谢我什么?”
长欢道,“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有人告诉过你吗?”
安错道,“有些事,说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长欢问道,“那你呢?”
安错转过脸不敢看向长欢,道,“我没什么故事,也早已习惯了我的生活...我从小在明月楼长大,是个杀手,只会杀人,别的也不会......我的身份,是否吓到你了?”
长欢一脸难以置信,跟着就又低头笑了笑,道,“难怪。”
安错好奇道,“难怪什么?”
长欢温柔笑道,“难怪见你时不苟言笑,见谁都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安错道,“你不怕我吗?”
长欢很认真的看向安错,四目相对。长欢摇了摇头,郑重道,“阿错,你是我的朋友。”
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好像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你。只是这话长欢说不出口。
是否有的人,一眼万年。见到了,便认定了。是否有些感情,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却在内心深处认定,这就是你要寻的人。
长欢不知道这句话,对安错来说有多重要,连安错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内心。
一夜静寂,时而说上两句,时而喝酒,却像是相识已久。陪伴他们的,还有那轮格外明亮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