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芥川龙之介在自认时机成熟之时把福地樱痴的资产都爆了出去,向如今已呼风唤雨的白鸟检举了他。芥川要求白鸟不暴露检举人的身份,否则就把两人互相勾结走后门的黑幕也抖出去。那时,一向表现平庸甚至有些笨拙的男人忽然从眼里放出几束蜥蜴般的冷光。在芥川还没有来得及对这种冷光做出戒备之时,男人就已经用枪打中了他。
那是大仓烨子提到过的枪,特殊的且极其罕有的科技,专门来剥取异能力者的行动能力,就连体能强悍如大仓烨子,也必须得自割耳肉,堵塞耳道,才能勉强减少这种子弹对身体的影响。
芥川龙之介被击倒在地,连翻身一下都没有气力,半死不活如被曝晒之后轻软干瘪的橡胶。他看到了墙角另一端那里有下水道的框栏,心里想着,即使是爬下水道,即使是去滚垃圾堆,我也要从这里逃出去。他因承受不住身体突如其来的脱力而双手颤抖,连支起上半身哪怕一点点都艰难到苦不堪言。
男人丑陋的身躯压了上来,肌肤相贴的声音是如此的令人感到寒意砭骨。
他被自己最瞧不起最嗤之以鼻的人按在地板上侵|犯,被惨无人道地虐待,象征着身心上的病痛的声响如巨大的石臼一样顿重且恣意地磨损着时间,磨损着他的感知与灵魂。他好想大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无疑会暴露自己的异心,会传到福地樱痴的耳里,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全都告吹飞灭了。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最先考虑的还是死也不暴露身份。于是他把那句呼之欲出的费佳咽了回去,一边哽咽着承受这股痛苦,一边绝望地喊妈妈。
那原本浮在他身上的,如乳沫一样的暖色调日晖,在这间窒闷可怕的斗室内被迫进行了一次平整的切割。他的衣服被撕碎并丢在了角落,被切割后的黯淡阳光交混了污浊的暗灰色,毫无生机地瘫软垂落在了每一处衣纹与每一个皱褶中。他浑身是伤,几次都差点咬舌自尽。没有谁知道他有多么绝望,有多么想念当年莫斯科红场上方的阳光。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坐上回日本的飞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残疾。那个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每天都带着他在莫斯科的街道上闲逛。那个时候,他几乎每日甚至每夜都沐浴在幸福美满的阳光之下。
“妈妈,妈妈……”
他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大腿上流满了血,眼睛哭得红肿,却得不到男人的一丝同情,玩够了之后就像丢抹布一样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像是在对他说,你自生自灭吧,反正我玩得很开心。临走时不忘了对他抛去一个冷笑,对他进行嘲讽,你不就是靠这个进入猎犬,靠这个傍上福地樱痴的吗,哭什么,真假。
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一个健全的生命体,只是一副对阴冷的地下监狱进行了取材的立体抽象画而已,不具有任何艺术性和意义,只有一种诡异且惊悚的残败感在其中盘亘漫延。烟灰盒摔成了两半。办公桌上面的钢笔和碳素墨水也都滚落到地上了,磕破了玻璃制的外壳,留下一地的碎片。一股股乌黑色的粘稠墨液往外汹涌,从一个硬币大小的水滩开始向外围伸展,直到够到了芥川龙之介的手指。被墨水碰到的时候,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死尸一样躺在地上,黑眼睛一片空洞,几乎快要看不清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