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市的冬天比永南市要冷,施亦青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公交车上开着空调,有一点点热,但是施亦青懒得动,整张脸埋在围巾里面,看着窗外。
路程过半的时候有个新上车的乘客坐在施亦青旁边,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包上有一个相机品牌的印花,里面大概是摄影器材,坐下之后把自己的帽子和围巾都摘了。
施亦青从车窗倒影里看到他的脸,觉得有点熟悉,于是转头看他。
施亦青戴了一个框架眼镜,又围着围巾遮挡下巴的伤口,看不见全部的脸。
对方微微睁大眼睛,大概是:嗯?
施亦青冲他笑了笑,他记得这个男人,两年前的冬天,在永南市的湖滨公园在凉亭里和他聊天的男人,他还记得他的名字,朱鸣。
他现在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你好。”施亦青说。
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也说了一句:“你好。”
两年的时间,施亦青变化挺大,尤其是整个人的气质沉稳了很多,最近又发生那么多事情。
施亦青就假装两人没有见过,跟他搭话:“您是摄影师吗?”
对方笑笑:“算是吧,就是玩玩。”
施亦青:“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句话是朋友之间的寒暄,朱鸣有点疑惑地看着施亦青,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算不错。”他还是这么回答了。
施亦青笑笑,眼睛弯弯的,重新遇见他让施亦青觉得开心,因为施亦青一度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施亦青拉下围巾,给他展示自己下巴上的疤痕:“我前段时间被自己妈妈扔的杯子碎片划伤了。”
一个陌生人突然对自己说这么私密的事情,朱鸣有点奇怪,但又有点有兴趣。
施亦青继续说:“我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个人是养大我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我妈觉得我是变态,骂我畜生,说我死了会下地狱。”
朱鸣微微皱眉,看施亦青说着这么残忍的事情但是眼神里没有一点悲伤。
“然后我就被打伤了,”施亦青边说边把围巾摘下来:“你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朱鸣前两年差点死去,挣扎着活过来,靠吃药维持生命,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
来到定州市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第二个人生。
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儿有点像那时候的自己。
他说好。
然后从包里面拿出相机。
公交车上的人很好,只有两三个人坐在前排,偶尔颠簸。
朱鸣调整好参数:“你想怎么拍。”
“拍我的脸,我的伤疤。”
朱鸣说好,用镜头对准他。
施亦青看着镜头,看重新活过来的朱鸣,觉得这样真好,这是今天很开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