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打过他,训过他,也冷眼冷脸对过他。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说他“过分了”。
尚未来得及细想,他便听到一个声音:
“你吓死我了。”
语调风平浪静。
可跟他平时听到耳朵出茧子的平静不一样,声音中还打着细微的颤,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责。像两场暴雨的间隔时间里,那一点点稍纵即逝的温暖阳光。
“你吓死我吧!”
卫波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认这里是现实世界,而非梦境。
他心间的这场暴雨,酝酿多时,现在才落到眼里。
“吓死你我怎么舍得,”俞汉广看着卫波逐渐湿润的红眼圈,另一只还自由的爪子揉上男朋友的头发,“胡噜胡噜毛,吓不着。”
“对不起……”卫波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可能是一路奔波的原因,他的头发东倒西歪,乱成几片,后脑勺还竖着两根呆毛。
俞汉广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细致地沿发缝梳理好:“你又不能未卜先知,料到我会出事。”
“还有,以后没事儿,别老跟我说对不起。”他手掌上翻,回握住卫波的手。
卫波怪得很,执拗道:“对不起。”
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深意,俞汉广冲卫波笑:“没关系,迟早要知道的,我这是快刀斩乱麻,咻咻咻——”他并指做剑,在半空挥舞起来。
卫波仍是望着他脸上的红色斑点,瞳孔焦距定得很深,蒲苇一样的表情摇进了俞汉广的心。
“真没关系,”俞汉广忽然口干舌燥,“老头一时想不通罢了,他才没这么脆弱。”
“可是……”
俞汉广心里叹了叹,帮他理好后脑勺的呆毛,在嘴边掂量了几遍的话,还是出了口:“我们老俞家呢,就是个一般家庭。这支基因也没多犀利,你看,不仅不犀利,还经常出一些过敏之类的小问题。我们家更没有皇位要继承;要真有,我大伯智商可比我爸高多了,老天刚刚降大任给了我堂哥,他去年生了娃。”
“放心,我都有数的。”
卫波这才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报之以琼瑶地亲了一口。
“不对啊,明明我才是病人,怎么我安慰你这么大半天。”俞汉广故作嗔怒,“卫老师,我渴了,我想喝咖啡!”
“我现在就去售货柜,等我。”卫波反应过来,急切起身。
“罐装的、速溶的都不要,”俞汉广摆摆食指,一本正经地傲娇道,“豆子要现磨的,double shoot,不加奶。”
大晚上的,他一个睡不好星球原住民,自然知道喝咖啡的后果是蹦迪到天明。
他只是想把卫波支开一会儿,打个电话给顾女士,问问父亲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