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很纳闷,不知道这个怪人是从哪儿来的。
从那往后,他便留了心,每次出入之时,都要朝那两个棚子之间多看一眼。不留意不要紧,他这么一留意,发现这人竟是经常出现,每次都是坐在一只旧方凳上,不说话,不看人,也没表情,就单是垂眼坐着,但是也有变化:他那穿得板板正正的一身西装是一天比一天的脏了,人也是一天比一天的瘦了,还有他的脸,他的脸上总是添伤,不是撞了一块红,就是破了一块皮。
艺术家摸不清他的来历,但如果他能年少二十岁、回到一个幼童的年纪,那么艺术家就可以认定他是个被人贩子拐骗出来的小少爷了。
他现在看起来也还依然像是被人贩子拐骗出来的,可他是这样的高大,又动辄一个人在外头坐着,如果真是被拐骗出来的,那他不会逃么?
艺术家也悄悄观察过他的居所,他显然是有同伴的,同伴之一是个一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除了大汉之外,房内还有别人,但那人神秘莫测,从未出过房门。
艺术家越是观察,越犯嘀咕,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主动上前和他搭了话:“今天的天气真是热得很啊!”
他像没听见似的,根本连头都没有抬。
艺术家想了想,换了纯正的国语,将那句话重新又说了一遍。傅西凉这回抬头看了他一眼。
傅西凉不认识他这个人,也不关心这里的天气,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所以漠然的低下头,他没搭理艺术家。
艺术家后来又向他搭讪了几次,因为也没听他和那位彪形大汉说过话,所以暗中猜测他是个哑巴。
天天猜着,天天看着,艺术家已经渐渐习惯了每天出入之时能看到傅西凉。这天他捧着一纸包蟹壳黄烧饼走过来,经过傅西凉时,忽然听见他腹中咕噜了一声,堪称是名副其实的“腹鸣如雷”。
艺术家没听过如此响亮的饥饿,几乎想笑。扭头再看傅西凉,他见傅西凉的脖子上多了两道抓痕,西装穿得服服帖帖,前襟洇着一片污迹,看起来像是被凌虐了的。
艺术家想起了和他同居的彪形大汉以及神秘人,忽然感觉他像是陷入了一个魔窟里。但他对外界一直是个冷酷的封闭态度,艺术家也没办法帮助他,只能从纸包里拿出一只烧饼,走过去递给了他。
傅西凉确实是饿,现在正是他吃饭的时候,他不吃不是他不想吃,是他被葛秀夫气得没法吃。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小圆烧饼,他顺着烧饼向上看,看见了艺术家那挺长的头发和挺风流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