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老这么在地上坐着,抬手抓了窗前小桌的桌沿,他借力起身,后退一步坐上了床边。等到气息稍微平顺些了,他终于开了口:“两个混账!”
然后他直视了对面床上的葛秀夫:“肯定全是你出的主意!”
紧接着扭头怒视他弟弟:“你个傻子,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他弟弟穿着单薄长裤,丝质衬衫,衬衫下摆束进裤子里,两只袖子也都挽到肘际,看起来清凉利落,真是个要出门度假的样儿。长裤和衬衫全是前几天他从百货公司里给他买的,顶贵顶好的料子,为得是能让这个混账东西凉凉快快的过夏天,别热出一身的痱子来。买回来之后没见傅西凉穿过,他还以为是这两样不合弟弟的意,哪知道混账东西是要把新衣服留到今天凉快呢!
傅西凉现在也确实是挺舒服——方才不舒服,方才一直在担心燕云会赶不上火车,如果赶不上的话,他和葛秀夫就有了分歧:他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燕云同行的话,自己就下火车回家;但葛秀夫认为大可不必,燕云赶不上这一趟,也一定会坐今晚八点的另一趟列车追上来。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大合适,因为葛秀夫带了好些箱行李和好些个人,上车下车没那么容易,是件兴师动众的大事。
所以自从和葛秀夫上了火车之后,他便是等得坐立不安,待到火车马上要开,上车送站的人都络绎下车了,月台上还不见燕云的踪影,他便感觉五内如焚,煎熬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葛秀夫看他似乎有点死去活来的意思,正打算起身安抚安抚他,哪知道他探身向外一看,燕云来了!
经了方才那一场煎熬之后,现在的傅西凉心满意足,甚至也不再在乎燕云会不会大发雷霆——反正他是如愿以偿了。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出门旅行过,他是真的想去北戴河,不去北戴河,去别的地方也行。可旅行有个弊端,便是他一定会因此落进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而在陌生的环境里待久了,他会不安、会难受。
但是有了燕云在身边,这个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燕云会凭着自身的气味、热度以及声音,为他营造出一个熟悉亲切的小世界。他想出去看看新鲜景儿,就去看,想四处的逛一逛,就去逛,看得腻了,逛得累了,转身一头便能扎回他的小世界里去,堪称是进可攻、退可守,只有快乐,没有痛苦。
这包厢里是相对着摆了两张上下铺,他靠了床尾栏杆坐着,腰背笔挺,很得意的翘着二郎腿,欢喜得想笑,但燕云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据他判断,此刻应该是不宜笑,所以垂眼望着地面,他以面无表情为主,只在美得忍不住时,才似笑非笑的抿一抿嘴,看着无情冷淡,相当的不是东西。
他这个可恨的德行,差一点就招来了傅燕云的一巴掌,但傅燕云知道罪魁不是弟弟,主谋是对面的葛秀夫。他不能放着主谋不打,却打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