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写字台下的小抽屉,从一堆雪茄盒子里翻出了一把半旧的折叠刀,刀子打开来,刀背带个豁,正好可以用来开瓶盖。自顾自的开了那瓶啤酒放到写字台上,他又抄起了那瓶香槟,低头用刀子去削那瓶颈上的金色锡箔纸。
傅西凉说道:“我真的不喝。”
他看了傅西凉一眼:“这不算酒,我一直当它是汽水。”他连削带撕,除掉了那层锡箔包装,然后一边拧开瓶口的安全阀,一边抬头又问傅西凉:“你想怎么开?”
“什么?”
“要不要 ‘砰’一下?”
傅西凉在家里见过燕云开香槟,他有点怕那突如其来的一声“砰”,但这一声又比较难得,毕竟家里也不是天天开香槟,而不开香槟的话就听不到。
“怕”和“难得”凑在一起,让他有点兴奋,有点恐慌。起身绕过椅子靠墙站了,他抬手预备着要捂耳朵:“那就砰一下。”
葛秀夫用拇指摁着瓶口的软木塞,轻轻摇晃着酒瓶。抬头直视了傅西凉,他忽然低声笑问:“让我喷一次好不好?”
傅西凉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把瓶口对准了傅西凉——这是他在“万花丛中”常玩的一种游戏,有时候会连开许多瓶香槟,就为了喷得他那些女朋友们围着他又惊又笑、又逃又叫。丝绸旗袍湿漉漉的贴在那些身体上,所有的凹凸都被强调,所有的线条都更曼妙,即便是隔着一层有色镜片望出去,风景也照样会刺激得他心花怒放。
因为香槟在他手里向来是派这个用场,所以方才手指刚一搭上冰冷细长的瓶颈,他就骤然来了灵感。盯着傅西凉那张英俊面孔,他的灵感很汹涌,几乎快要转化为一种冲动:“开瓶的时候,香槟会喷出来,让我喷你一次,好不好?”
傅西凉听懂了,当即摇了头:“不好,我这件衬衫是新的。”
“衬衫值什么,我赔你一件好了。”
“不行,我喜欢这件。”
葛秀夫想了想,将已经对准了傅西凉的瓶口扶正,然后站了起来:“那好,今天放过你,我们换个方向。”
傅西凉抬手捂住了耳朵,紧张的注视了葛秀夫的双手。他等着葛秀夫像燕云一样缓缓的旋转瓶塞,小心控制着角度和力道,最后“砰”的一声拔下瓶塞之时,瓶口洁净,只会腾出一团隐约的酒汽。
然而葛秀夫一手攥着瓶颈,一手抄起那柄折叠刀,一刀削飞了瓶口木塞。在那放炮似的一声“砰”中,香槟瓶口射出了水枪般的一股激流,一直穿过整间办公室、直打到了房门上。
傅西凉“哎”了一声,以为他是出了大失误,可他握着酒瓶转过身来,却是向着他抿嘴一笑。
这是一个傅西凉从未见过的笑容,他笑得微微眯了眼睛,笑意顺着眼尾流淌:“怎么样?好不好玩?”
傅西凉也说不上这好不好玩——新奇倒是很新奇的,但写字台、地面以及房门上都洒了香槟酒,这又像是一种破坏。
他喜欢秩序,不喜欢破坏,可他和葛秀夫第一次出门吃饭就遭遇了刺客与谋杀,第二次会面又是在乱枪之中逃了半夜的命,以至于他感觉葛秀夫本身就是一种破坏的象征。葛秀夫把一瓶香槟开得像火炮和水枪一样,当然也算正常。
将酒瓶在写字台上一顿,葛秀夫拄着它向前走了两步,踢开了写字台旁挡路的椅子。然后单手举起酒瓶,他用瓶口一蹭傅西凉的下巴:“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