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吃?”他摇摇头:“不吃了。”
“干嘛不吃?”葛秀夫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好了的。”
看过之后,葛秀夫改了口:“带你去我家。”
“去你家干什么?”
“给你换身干净衣服。”
傅西凉低下头,视野摇晃了一下,可即便是摇晃,他也看见了自己胸腹部的血迹——不是他的血,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对着血迹愣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发现葛秀夫身上也有血,自己大概就是从他身上蹭到的。
“我家里有衣服,我回家换。”他说。
葛秀夫用力吸了两口烟,然后打开车窗,把余下的半截香烟扔了出去:“不怕你哥哥看见?”
傅西凉隔了一会儿,才答了一个字:“怕。”
其实是不必怕,可又确实是怕。他每次和人打架,都是燕云出面为他善后;他还有一次和人打进了巡捕房,燕云把他保释出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就像得了尚方宝剑一样,对他“奉旨嘲讽”,连嘲带损。家里人怕他在外闯大祸,所以全站在燕云那边,还嫌燕云骂得不够狠,恨不得让燕云把他教训得刻骨铭心、从此永远弃武从文。
因为他的身量和力气都太容易打出人命了。
他不怕燕云,如果燕云再敢欺侮他,他就打折燕云的腿。不怕,一点也不怕,只是他现在累了,困了,打不动了,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于是他又给了葛秀夫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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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秀夫的家,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房子是一幢巴洛克式的三层小洋楼,内部铺满紫红色的波斯地毯,所有的窗户全垂着曳地的双层窗帘,一层是沉重遮光的绸缎,一层是轻薄透光的白纱。鉴于葛老太太在金钱上对这个逆子应该不会太慷慨,所以可见他实在是一位敛财的高手,经济来源不会只有一家报社。
汽车驶入大门,葛秀夫在楼前下了汽车,绕到后方为傅西凉打开了车门。傅西凉现在有点呆——他甚至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呆,因为灵魂出窍的感觉又来了,如果没有天灵盖罩着,那他怀疑自己的灵魂简直会飞上天空、涣散开来。顺着车门望出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你娘在家吗?在的话我就不去。”
葛秀夫伸手拽他:“这是我自己的家,没有别人。”
傅西凉这才想起来:葛老太太那回大闹报社,似乎就是因为葛秀夫总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