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盛,你说我要是从此失踪,再见不着我娘。娘是不是一滴泪也不会流?我就没见着娘亲流过泪,王爷死的时候她淡然,将军死的时候也如此,跟了魏侯,也没见着娘多喜欢他。我很开心娘不在意那些人,可是当我也成了娘亲不在意的一员后,心里就闷闷的,有些难受。”虞尘隐下了结论,“人就是贱,我也贱,就在乎无法拥有、求而不得的。”
匡盛却笑起来:“我才不信你说的,打探地形不成就开始扯感情,尘隐,我没那么傻。或许你有几分在意你娘,可绝没有到什么求而不得的地步。与其说是你娘不在乎你,不如说是你暗示自己去在乎娘。若你娘真死了,你也不过掉几滴泪,穿身白憔悴几分,还是一样的美,一样的故作有情。阿隐啊,若你娘不是你娘,你跟她还真般配。一个无情,一个故作有情,冠冕堂皇地活上那么一辈子,叫外人瞧了,还以为多郎情妾意呐!”
虞尘隐不认这番指控:“连我娘的醋都吃,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原来你知道我喜欢你啊,尘隐,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糊涂。”
虞尘隐望着房梁,有蜘蛛网却不见蜘蛛,道:“其实我明白,只是不想去想那么多。一个人想得多了,灵魂就会越来越沉重,最后砸到地上,啪,没了。”
匡盛倏然抱住虞尘隐:“别动,睡吧,水好了我叫你。”匡盛觉得现在的虞尘隐很柔软,是棉,是云,是揭开蚌壳后的软肉。他把自个儿的珍珠露出来,把心底的真实想法露几分,这让匡盛感到满足,惬意得仿佛被松香包裹,松脂淹没他也没事,凝成琥珀也没事。他这只无家可归的小蜜蜂,愿意溺死在虞尘隐化成的松香里。被死亡包裹,被虚假的爱包裹。不,他甚至没说爱,只是将自己袒露几分,小蜜蜂就迫不及待要融入他,献上所有,连同翅膀与蜜囊,融化,融化,在死亡的余韵里高潮。
虞尘隐眨了两下长睫,像蝴蝶在飞,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匡盛听见他说:可你抱着我,我睡不着。
他怎么能这么脆弱,在别人的怀里会睡不着觉,听到不想听的话就会嘲笑。一个内里无情的人还要装得那么活色生香的,就算他杀了自己又能怎样,自愿的献祭也能算是杀戮吗?
他是如此的弱小,一柄快刀就能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甚至不用刀,就用这双手,去掐住他脖子,他也无力挣扎无力反抗,也就那么去了。
虞尘隐不需要匡盛的心疼,可匡盛真真切切的惊惶,害怕只是一转身,他就跌进那尘埃,再也寻不见。
匡盛抱他更紧,紧得虞尘隐呼吸微微不畅。
匡盛道:“你会习惯的,睡吧。”
虞尘隐困了也乏了,不想再嚷嚷,慢慢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