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又叹了一声儿,道:“你也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自己可笑,谁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这般过来的?我、你母亲、你父皇,谁不都是经过了一番寒心,才心冷起来的?谁不是在这个‘情’字上撞得头破血流,才开始论理儿的?”
周炎感叹连连,又是一声长叹,思绪好像回到了很远很远的往昔,好像想起了某些过往似的。
见周炎如此感同身受的样子,庸王心里的反感和防备不由得卸下了些。也是叹了一声儿,在床上坐下,道:“也罢,也罢……”
谁人不曾年轻过?谁人不曾对这世上的情幻想过?男女之爱情、父母之亲情、兄弟情、师徒情、同僚情、知遇之情、帮扶之情……只是这诸般情意,终究还是被这冰冷的人世磨得半点儿不剩。
其实“情”字诸般束人,还是讲理儿,更简单方便些。
周炎见旁边小几上有茶,便倒了两杯。先给了庸王一杯,自己这杯才饮了。茶已经冷了,但在这时喝着,反而清醒提神。
事情当然要办,而且要尽快办。如若不放手一搏,他大儿子的命,早晚要没。不仅仅是他大儿子,还有他的小儿子、两个孙子,早晚要被皇上一个个儿的除掉。
若是没有青山的事倒还罢了,青山的事情一发,皇上定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将他们周家人一网打尽,以免得他们继续在皇权下阳奉阴违。若是哪一日皇上派了净尘司的人动手,暗中悄没声儿的将他们一个个除掉了,只怕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家能有如此地位,就是所思所想要比别人长远些。别人是事到临头做急应、事发之后慌忙补救,而他们周家,则是永远想在事情前头儿。所以他知道,此时已是迫在眉睫。
周焱慢悠悠儿的喝着茶,倒是把这冷茶当做热茶一般品味着。庸王则是一口“咕咚”饮尽了,手拖着茶杯,扶手在膝,眸光定在屋里的某一处,沉色想着什么。
半晌,道:“夜深梦长啊……天亮前便动手,你看如何?”
周炎“呵呵”一笑,道:“这也是个法子。你刚闹过了那一通儿,别苑里所有人的注意可都在这事儿上呢,这时候动手,守卫松懈,的确是个好时机。但是我这儿,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更管用些……不如我说给你听听,你定夺一下?”
庸王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事到临头,难道他们还能窝里反,使得船翻了不成?所以越是紧要关头,他才越不能和庸王争什么面子,而是要给足了他尊重。
庸王显然对周焱这一番先肯定、后商量的态度很是满意,道:“外公请讲。”
“明儿狩猎,我们在林中动手”,周焱那双鹰眼里,露出狠辣的光来,“林中猎箭乱飞,若是皇上不小心中了哪一箭,也是很有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