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司陵浮郁听见身后有声音说。
司陵浮郁听多了“卑鄙”、“自私”、“冷血”之类的评价,他心中从无半分波澜,唯独“可怜”。他曾经从娘亲的嘴里听过,女人说他行尸走肉一般,多么可怜。
他不懂何谓可怜——司陵家稳坐天端,万民敬仰万人膜拜;他司陵浮郁绞杀鬼怪无数,功德无边。为何可怜?
司陵浮郁转过头去,祁烈被他一剑刺进要害,此时靠着旁边树干坐在地上,都这副模样了,还高高在上地说他“可怜”。
祁烈咳了两声,咳出一地暗色的血,语气偏还是淡淡的:“冥顽不化,善恶不分。不过一介凡人,可曾想过死后功德?”
“善恶不分。”司陵浮郁冷冷出声,“何为善,何为恶?替天行道,却是善恶不分?”
祁烈却笑出来:“替天行道。司陵浮郁,你口中的‘天’究竟是道义还是你司陵家的地位?”
116.
祁烈说他冥顽不化,善恶不分。实话实话,司陵浮郁根本不知什么才叫冥顽不化,更不知什么才叫善恶不分。
司陵浮郁好像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面对父亲的“厚望”,他垂首应是;面对师妹的关心,他冷眼相对;面对同门的诋毁,他事不关己;就连面对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吼,司陵浮郁也像一块木头一样,毫不作为。
木头。
“尊上,司陵木头又来了。”
司陵脑中猛然想起来这么一句,似曾相识,好像他在哪里听到过。猛然间他好像从司陵浮郁的身体里挣扎而出,没了那个禁锢。却再次置身桃花林,自己曾梦到过的那个场景,见到了穿红色华服的男子跟懒懒趴在石凳上的白色狐狸。
他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在是梦境中的梦境,还是真的身处现实。
“我……”司陵突然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但他面对这个这几天几乎朝夕相处的鬼,也是刚刚梦中自己亲手刺进他胸口的鬼,好像满肚子的话要讲,却哑口无言,只说出来一个字,便朽木一样顿住。
祁烈手腕抬起来便有“叮当”响声, 锁链的声音。
他看司陵的眼神跟这几天完全不相同,有玩味,有怜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眼,让司陵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
“浮郁仙尊,您已位列仙班,日日到我这阶下囚处来,岂不是有失身份?”祁烈倒了一杯酒,送到白狐面前,白狐伸出来鼻子嗅了嗅之后竟然真的用舌头舔了一下,舔了几口后餍足地趴下继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