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袁不但不在意他这么说,甚至还一眼看穿了他的那点小心思。这场表演只有演员自己还觉得他在出演一个国王,一挥手能将跪在他脚下这个人逐出流放,而所有观众——柳袁,还有我和周泊新,都知道他演砸了。屏幕里的一场话剧变成一场马戏团表演秀。
“妹夫,我本来是也不该来的,你看,多打扰你。”柳袁笑着说。
柳袁就像在逗狗,但陈志远不这么觉得,他傲慢地“哼”了一声。
“这样,你看见柳坊帮我转告一句,我有事找她,私事,让她不用躲着我。”柳袁说完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眼神划过去的时候正好掠到了摄像头,这相当短暂甚至不到一秒的对视又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禁佩服周泊新看监控的时候胆子真够大了,这种对视我真的无法适应,每次都会被吓一跳。
“小礼在家吗?”柳袁随口一问。
我突然被点了名字,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眼前突然蒙上一片黑色的阴影。
“别看了。”周泊新不知被触到了什么点,左手强硬地伸过来,直接抽走了我手上他的手机。我没反应过来,刚刚他给我看的时候明明很大方,现在又是发什么脾气。
其实我对柳袁比柳家其他人要是熟悉一些。
我在柳家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还不如柳家养的一只宠物狗,柳坊的地位和我相仿。柳家的每一个人都尽力嘲讽我们,每一句话都能提炼出类似于“低贱”“不知羞耻”“丢人现眼”之类的关键词,唯独柳袁还算是个人。他眉目是温和的,看柳家的人倒是有些不满,偶尔皱着眉头。
我对此印象深刻,八岁的小孩对人类的善恶太过敏感,但柳袁是个好人。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全靠其他人衬托。
我不禁又想起来柳坊,那天把她从丽水苑骂走,事后总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分。我对柳坊有一种天然的悲悯,我不知道这种悲悯从何而来,虽然她大多数时间让我觉得无法理解甚至让我崩溃,但过去那一阵之后我又觉得她可怜。就好像她身上真有什么我不得而知的惨烈的悲剧,她每天都在沉默地哭嚎,哭到嗓子都哑了,我听不见,看不见,但看着她的眼睛总有这么一种直觉。
我这么想着,突然感到周泊新身上散发出来不悦的气场,我连忙把柳坊从我脑子里扔出去。先不管她,她的悲剧怎么说都与我无关,那是她自作自受,这么说有点冷血,但事实如此。
周泊新眉毛有皱到一起去的趋势,但这个趋势尚未完全显现,只是眼神显得烦躁压抑。我心里一顿紧张,怕自己无法解读他的烦躁从何而来,怕他嫌我太笨。我只好主动问他,用商量的语气,“哥?”
“离柳家远点。”周泊新看着我的脸。
不是普普通通的看,周泊新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是刚被点燃的烟花,砰一声,他很用力看我,因为下一秒我就会黯淡失色,纷纷落下来。
我乖巧点头。我知道他极其讨厌柳家的每一个人,没讨厌我已经是幸运之神眷顾我了。但我已经离柳家够远了,我也讨厌那里,讨厌那里的每一个人,甚至讨厌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