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的演奏结束,随着指挥手的最后一个手势,周围安静下来,连后面的学生们都觉察出气氛不对,稀稀落落的鼓掌响了几声又消停了。
没有指令,灯光也迟迟不亮起。
迟曜的背影像嵌在黑暗里的一块格外突兀的拼图,贸然取出只会破碎,他定住了很久,才僵硬地转身,干巴巴地撒谎道:“是因为......家里出了一点事情。”
他还是没办法坦然说出事实。
冯路易把他的手揣进口袋里,安抚地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背,有些鼓励的意味。
不管怎么说,能拒绝逃避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这样啊,家里出事也没办法。”张老师没发现两人细微的小动作,但确实感觉到了气氛尴尬,轻咳两声,另起话题问道,“那迟曜,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回来参加校友会也提前说一声嘛,老师都这么多年没见你.......”
日益发福的中年男人脸上是褶子堆成的笑容,在他预想里,这位曾经的得意门生,理所应当在多年之后成为他和同行之间的炫耀的资本,满足男人窝在小城市里、与狭隘眼界匹配的虚荣心。
迟曜攥紧了拳头,撒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烦躁得不行,想着还是一走了之算了,何必理会这喋喋不休的聒噪家伙。
结果是冯路易率先开口道:“他和我一起。”
迟曜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冯路易脸上没有任何局促之色,就像在说一件笃定的事实。
张老师讪笑几声,笑容愈发灿烂,要不是这儿是室外,他简直要给两人端茶送水了。“哦哦,原来如此,是合伙做生意了啊,挺不错,我记得你们上学那会儿关系就很好,现在发达了,回馈母校,母校也以你们为荣。”
迟曜自然明白个中用意,毕竟捐赠是以冯路易公司的名义进行的,把迟曜划分进来,既解围又让他沾了光。
可他又算哪门子合伙人,即使刚刚他答应了加入游戏“代号N”的团队,和冯路易也顶多算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中间还隔了很多级。
迟曜暗骂自己矫情,他与社会脱节太久,哪怕每天伪装成一副已经融入了现今生活的模样,其实也只是被迫妥协。
冯路易现在给他这么一个温和的台阶,为什么不马上走下去,还在这里瞻前顾后?
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现在握在手心的东西,某一天又会悄无声息地流逝,就像当初冯路易猝然离去。
人是不能盲目相信运气的。
才敞开了一点的心扉,再次关紧。
迟曜抿紧嘴唇,没插嘴他们的谈话,用力把手从冯路易掌心挣脱,径直推开馆门,想走出去。
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好几层逛展人,看来馆内这场庆生演出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好奇起生日的主角是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举办方金主的新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