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下子空了很多古董装饰,林情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林以鹿客气地跟她商量说:“姑姑, 舒姨现在是爸爸的妻子,您这样做不合适。”
“我们林家不是收容所。”林情的声音冷得像块捂不热的冰:“他们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赖在这里。”
“您这样做经过我爸爸的同意了吗?”林以鹿没忍住泄出一丝没藏好的气愤:“这里是我们一家人居住的房子, 不是您的,也不是爷爷奶奶的, 您们都没有权利赶他们走。”
“你的教养就是跟长辈顶嘴?”林情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 转而望向站在一旁的助理:“拿过来。”
助理从公文包里拿出ipad递过去, 林情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两下, 调出一段视频。
屏幕里播放的是一间实验室监控拍摄画面, 林以鹿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父亲穿着白大褂认真工作的背影,三秒后,实验室莫名起火,爆炸瞬刻,画面震了震,然后就黑屏了。
林情说:“你爸现在生死未明,这个家现在由我做主。”
林以鹿低垂地睫毛颤了颤,瞬间就泪湿眼眶,浑身的温度都从四肢倒流,手脚冷得像是毫无知觉的冰。
其实当时看到新闻时,林以鹿心里就有非常不详的预感了,只是看到这样真实的画面,她想撑都撑不住,浑身发软无力,险些没站稳。
“鹿子。”蓉嫂连忙扶住林以鹿。
林情表情是一贯的从容淡漠,彷佛画面里的那个男人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她讥讽地看着她,“科研工作本就很危险,你这点承受力都没有,还学你爸?可笑。”
蓉嫂按耐不住了,不顾什么主仆身份,低吼一声:“林情小姐!请你不要再说了!”
林情没有管她们,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阿拉斯加跑过去,脑袋蹭着林以鹿的小腿,呜咽不止,似感受到小主人的情绪,悲伤不已。
蓉嫂也没想到林宥绅出了这样的事,她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分离的痛,抱住林以鹿的双肩,依靠般倚着她流泪。
林以鹿就这么站在原地,心好像空了一块,悲恸的情绪从胸腔里挤出来,泪水滚滚落下,捂着嘴,几乎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整个城市一派喜庆,马路旁的树梢上挂着一盏盏小红灯笼。
岑舒和岑暗得知林宥绅出事,第一时间赶回了淮京,车子连大门都还没进去,就在外头碰到了林家人的车。
岑舒和宥绅的父母有过一面之缘,二十几年前,在林宥绅和鹿茗悠的婚礼上。
白驹过隙,早已物是人非。
林情落下车窗,趾高气昂地看向旁车里面的岑舒:“你们行李,我已经让人送去鹿家了。”
岑舒知道自己和儿子会被林家人赶出去,她一点都不意外:“放心,我们不会赖在这里,我们跟鹿子说几句话就离开。”
林宥绅出了事,现在最难过的就是林以鹿了,岑舒和岑暗想进屋找林以鹿,安抚她的情绪,可林情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人拦住他们:“岑女士,我的父亲并不想见到你们,请你们马上离开。”
最后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岑暗给林以鹿打电话,她的手机状态一直都是在通话中。
林以鹿没时间继续哭下去,洗把脸振作去了,待在父亲书房里,不停地打电话给林白表叔和其他几位社交链上最亲近的长辈们,得知他们现在在国外调查了解情况,心里头蔓延崩溃中的情绪得到丝丝缓解,至少没觉得失望。
林以鹿又给靳博屹打了个电话,很奇怪,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难道他也知道她爸爸出事,跑去国外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昨天靳博屹有跟她说,这几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可能没时间跟她通话、发短信聊天。
林以鹿发微信问靳博屹:【你去m国了对吗?】
信息刚发出去,对方语音就拨过来了,林以鹿眼底情绪一跳,手指滑过接听,嗓音很沙带着更重的哑意:“靳博屹。”
话筒里,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和平常一样散漫:“怎么,想我了?”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刻意去顾及我的感受。”林以鹿垂下脑袋:“我爸他有消息了吗?”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无声,靳博屹默了默:“还没有。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很快就回来。”
眼睛被眼泪渲染得一片通红,林以鹿忍着涩意,应允:“嗯……”
电话那头忽然有些嘈杂,中英文混杂的声音游走在话筒里,靳博屹说:“现在有点事,先挂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林以鹿:“好。”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林以鹿握着电话的手细不可察地发着颤。
原来这些天,他四处奔波,紧锣密鼓地忙碌,真的是为了她的父亲,而她一直什么都不知道,有时还会埋怨他没有时间陪自己。
谁对谁上心,其实早已一目了然,靳博屹他在背后为林以鹿默默付出的一切,不高调也不张扬。
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在向着她走,用自己方式去爱她,从未停止。
此时,林以鹿站在书房里,目光失神地落在看着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连有人开门走进来,都浑然未觉。
“林以鹿。”男生声线低沉,陌生又熟悉。
林以鹿微微旋身,隐晦地闪了闪神,眼前的男生身形高大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他的年纪不大,气质沉稳且内敛,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魅力。
轮廓分明的眉骨下,嵌着一双深邃的眸,鼻梁直挺,下颚线冷峻硬气,如果不是面色深沉,这张脸会令不少女人为之心动。
两厢对望,林以鹿看着林世捷沉寂的神色,咽了咽口水,嗓音淡淡,清冽又沙哑:“大哥。”
林世捷淡淡地点了点头,视线从林以鹿的脸滑过,落在她背后的照片上,目光如幽远的星空,复杂看不见底。
几秒沉淀,他转过身去:“下楼开家庭会议。”
林家今日的氛围很压抑,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排的佣人们在林家干了近十五年,对这里的感情已经深厚到不舍得离开了。他们都听说林宥绅不幸遇难了,个个都愁眉苦脸,神情沮丧,没有往日一点喜气在身。
摆在中央的长形餐桌坐着三个人,原本上面铺着的是金色的餐布,现在被人换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