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一下她的下巴,质问的眼神:“怎么?”
“可是我还没考虑好。”
程榆礼静静打量着秦见月,少顷,又偏头看向风扇,说道:“我帮你装。”
他说着便起身,取出安装的支架和风扇。又拿来一张说明书,站在被窗帘过滤的昏沉暮色之下看。而后很快上手安装,秦见月踩在床上够着手臂,装了半天都没摆弄完成的东西,被他几分钟解决掉了。他甚至不用踩高,轻轻松松。
秦见月笑眼崇拜看他:“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他语气淡淡的,不乏嘲弄:“这哪儿用上数理化了?不是有手就行?”
秦见月被噎了一下,折过身去。程榆礼含笑,过来揉她的脸轻哄。
秦漪今天不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洗过澡在床上云雨一番,很快又热得汗涔涔。
微风吊扇的力度显然不够,而尽管热气蒸腾,两个人还是拥在一起,并未分开。各怀顾虑地沉默几分钟,是程榆礼先开口,声音严肃深沉得都不像他,问道:“爷爷说什么了?”
秦见月并无隐瞒,把程乾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表达看法。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传达一件事。
程乾说程榆礼给她办节目是在赔本买卖,说夏霁对他来说更好的选择。
程榆礼:“信了?”
她说:“怎么会啊,我们两个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出乎意料的静默下来。
很快,风扇的作用起效,秦见月叹一声:“我发现你作为老公还是蛮好用的。”
她听见他用气音笑一声——“是吗?”
秦见月赶忙指着头上,红脸解释说:“比如装吊扇很在行。”
“知道了,我好用。”他笑着,把后面几个字咬得重,语调竟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气性。
秦见月撇红脸,不说话。
取来纸巾帮她擦汗,他的固定流程。解释过原意:出汗吹风容易着凉,谁叫我们家月月体弱多病。得小心惯着。
秦见月揶揄了一句:“你究竟是想给我擦汗还是想吃我豆腐啊?”
“想吃你豆腐我还用耍花招吗?”程榆礼逗了她一下。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秦见月被他捏了一把痒痒肉,笑着弹开。程榆礼也漫不经心笑了下,放开戏弄她的手。
汗湿的身子不再紧贴一起。
身上便很快凉了下来。
只剩风扇嗡嗡在转。
他终于开口问:“你怎么想?”
秦见月温吞道:“我觉得爷爷说的话有一点道理,我确实是在拖累你。”
长指贴过来,覆在她的唇畔。他打断道:“换个说辞。”
秦见月合下眼,唇贴在他的肩骨,唇瓣一开一合,如梦呓的姿态,慢悠悠开口说:“说实话,我现在不是难过、失望,只会觉得有点无力空洞。大多数空闲的时候,我坐着放空,想起这一些事情,我的大脑好像在受到很严重的损害,甚至会耳鸣。你可以很潇洒,认为日子是两个人过,不去计较你家人的意见,我可以跟你一样潇洒,但我不能够忘记我身后的人。我不想让我的妈妈,我的哥哥生活在影子里。”
“你告诉我要一起修炼,和阴暗面共生,我已经学会把虚荣从我不够光彩的一面里拉扯了出来。我可以正视我的家境等一系列问题,我不再把我脾气暴躁的哥哥,腿脚不好的母亲当做我的弱点,但我终究还是没办法阻止很多现实问题的发生。在你的爷爷看来,我们的婚姻是你布下的一盘棋,我是可以随意挪动的棋子。而我的家人能不能得到尊重,更是无足挂齿。这些都是我无法克制的外力。”
程榆礼摇头说:“你太把我爷爷的话当回事了。”
秦见月说:“这不是爷爷三言两语激怒到我的问题。换言之,我无法进入你的阶级。我们之间,难以平等。”
他仍然不解:“进入?为什么要进入?身外之物而已。”
秦见月抬眸看他紧蹙的眉:“是,这是身外之物。如果没有被坚定选择的自信,难道不要去考量这些身外之物吗?我总不能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吧?”
“坚定选择?”程榆礼捕捉到这四个字,“你认为我会背叛你?”
“我不这样想,只是……”
话音未落,他俯身咬了一口她的唇,皱眉道:“好了,可以不去想这些问题吗?”
秦见月反问:“像你一样逃避?”
他视线微顿。抬手缓缓揉搓着眉心,不再吭声。
齐羽恬说,他们这样应有尽有的人,天生冷情。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秦见月的弦外之音。她想要,即便不以婚姻的囚笼为捆绑的羁绊,也能矢志不渝的爱。
她不想听“我不强求”,她想听的是“我只要你”。
他给她呵护,给她温柔,婚姻里一切尽心周到的布置。
但总是差一点火候,总是差一点。
秦见月要到处寻找那一点去填补她的八年,太辛苦了。
她爱得太多,溢出来的这一部分被细化扩张,压得她无法喘息。
如果不是程榆礼,她根本就不会嫁入这样的家庭,不像他那般精打细算,她舍弃那些千丝万缕的考量,秦见月从头到尾为的是一个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