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一楼走廊的檐下,雨水从上面如珠帘滚落,打在她脆弱的膝盖骨,顺着小腿淌到脚背,浸湿新买的“公主”的鞋。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如不断的水珠。一同被按下暂停键。
一把宽大的伞替她遮住了雨。
秦见月余光里是男人笔直的长腿,她猛然打了个寒噤。抬头看向程榆礼,他高挑而峻拔,五官遥遥在高处,垂眸看她,带点纳闷的眼神:“怎么坐在雨里?”
程榆礼的视线顺着秦见月湿透的裙子落在她苍白的脚丫。
他蹲下身子,从西裤口袋里取出纸巾,慢条斯理替她擦拭。
“不是去洗手间吗?半天不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秦见月看着他一丝不苟帮她清理雨水的侧脸,摇一摇头:“我腿麻了,坐下来歇会儿。”
又问他:“酒会结束了吗?”
程榆礼擦完一张纸,又取出一片,帮她擦另一只脚,褪下高跟鞋,细致到脚趾。
他说:“突然下雨,他们就撤到室内去看陈柳然的画了——你要看吗?”
秦见月问:“好看吗?”
程榆礼闻言一笑,说悄悄话的姿态,虚声说:“还不如我这个业余的。”
秦见月被逗笑。
她静观他眉目秀气清隽的脸,笑意又缓缓变涩。她轻道:“那不看了,今天又录节目又来这里,好累。”
“好。”程榆礼说罢,将秦见月打横抱起,“那我们回家。”
“……”她帮他一把,握住伞柄。
走在雨幕之中,雷声不止。她像一条轻盈的紫色锦缎,躺在他的怀里,给这暗夜镀上一抹色。
回到家里,程榆礼提议说一起给咕噜洗个澡。
秦见月好奇问:“你不是总叫林阿姨带它去洗吗?”
程榆礼说:“总得让它也感受一下父母的关爱。”
秦见月笑着:“你原来还不喜欢它。”
他回答说:“相处久了,总有感情。”
程榆礼在给狗狗专门准备的浴缸里试着水温,咕噜被搁在里面,它长大了一些,已经没有童年时期那么顽皮跳脱,乖巧伏在浴缸前,满心欢喜看着他爸爸。
秦见月因为淋了雨,便去隔壁间洗澡,出来之后,用浴巾慢慢地擦干身子,眸子一敛,惊恐发现下水道堵了一团密密麻麻的头发。
脱发有一段时间了,起初并不是这么严重。有时沾在枕头上,早晨醒来发现程榆礼在一根一根地捡。
她愧疚说:可能换季,掉头发会比较多一些。
他自然温和大度,说新陈代谢,自然规律。
秦见月呆呆看着地面上日夜焦虑的结果,手指用力地抠着自己的掌心。视线失焦了好久,她才去清理这些头发。
出来时,程榆礼已经静坐在浴缸前,帮咕噜揉搓头颅的毛发。听见脚步声,他回眸看向见月:“地上有水汽,小心滑。”
“……嗷。”她放慢脚步。
在程榆礼旁边坐下,他轻嗅过来,“这个味道好舒服。”
“洗发水吗?”秦见月也好奇地揪起两搓头发闻了闻,像栀子与茶花的结合。
忍不住腾出手臂揽住她,他尽量没让湿手碰到她,秦见月腰身塌软下去,被他揉在怀里。程榆礼低头浅浅亲她嘴唇。
狗狗“汪汪”叫了两声。
秦见月笑着推开他:“狗狗抗议啦:不许在我面前秀恩爱!”
程榆礼也笑起来,眷恋不舍又吻下来几下,才将她放开。
秦见月问他:“你今天跟夏叔叔谈的怎么样啊?他会参与融资吗?”
程榆礼沉吟少顷,说道:“还在考虑。”
“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啊?你之前不是很期待跟他合作吗?”
说到这里,程榆礼放慢手里的动作,又好半天,缓缓停滞,他说:“夏桥这个人我有点拿不准。”
他很少和见月谈工作上的烦恼和顾虑。这算是头一回。
程榆礼说:“他确实是很有能力,但我总觉得他有些古怪。如果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表现得滴水不漏,你觉得他甚至近乎完美,这种情况反而是像一种危险信号。最可怕的人不是脾气暴躁,办事不周。是你看不到他的背面。”
他说着,挪眼看向见月,慢慢道:“是不是?”
秦见月似懂非懂,消化片刻,点了点头:“没有人是没有缺点的,最高级的可怕是会隐藏缺点。”
程榆礼嗯一声:“是这个意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再想想。”
他重新细致投入地给咕噜洗澡。
秦见月静静看他,忽的淡笑一声:“程榆礼,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他还在想夏桥的事,不明所以地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