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安眼睫颤了颤,她仍旧低着头,所以她看不见的是许钧毅偶有低眉时藏在眼底的柔和与怜爱。
父女两个其实几乎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几句话。
“你很喜欢她。”许钧毅也不在意她一直的沉默,只是过了一会儿忽然这么说了一句,不像是疑问,更像是一句确认,“平心而论,我知道的时候……确实不赞成。”
许淮安看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暑假的时候吧。”他笑笑,“你看她眼神不一样。”
大概是某一天他去接两个孩子从高铁站回来,偶然间看见两个人落于对方身上的那一束温柔的目光,也是那个时候他就猜到了,恐怕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他也曾把这件事私下问过俞秀筠。
对方思考了很久,最终就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会怪小安吗?”
他当时摇了摇头说不会。
感情这种事……其实说不清楚,又怎么能去怪两个孩子呢?况且,不论怎么样,那还是自己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最开始,我想过要不要问你,但是后面我和你妈妈都想着,算了吧,放你们自己做选择,如果认定是她了……那你总会有亲口告诉我们的一天的。”许钧毅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至于我和你妈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许淮安错愕地抬起头,却听见他很轻地说了一声。
“小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天气还阴沉着,好像随时都会飘落雪花。
许钧毅的故事其实不稀奇,甚至说得上俗套,无非就是他和俞秀筠的过去。许家爷爷也曾经一心想让他学建筑继承衣钵,可当时的少年人拒绝了,他选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任性地退了学,和喜欢的人去了千里之外,走属于自己的人生。一开始很艰难,但是至少他没后悔过。
或许唯一的遗憾,是错过了女儿年幼时的那些年,但这些话他不会和许淮安说,过去太久了,遗憾和错误也已经存在,懊恼无用,也无需给她徒增负担。
眼看着快下雪,许钧毅结束了话题,说:“走吧,差不多该回去了。和你说这些,也是告诉你,你爷爷曾经对我很严格,或许是隔代亲,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
“但是我得到你爷爷认可用了快十年。”他叫住沿街的小贩,买了根糖葫芦给她,“你觉得你得到她爸妈的认可,又要多久呢?”
许淮安捏着糖葫芦走了一路没说话,但是在即将迈进家门之前,她忽然开口,缓慢而坚定地说。
“要不了十年。”
许钧毅回头看她,父女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飞絮沾落发梢。他凝视着年轻女孩子那双肖似自己的眼睛,忽然没有任何一刻觉得,很多年前那个会抱着自己的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冲着自己牙牙学语的小团子,是真的长大了。
这些许淮安不记得,毕竟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可是他记得。正因为记得,所以才会在这么多年看着她慢慢长大生出这种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