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嫂子是在什么厂啊?”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说起话来,虞万支买水回来自己静静坐好,鼻子一动一动觉得有味,看见油纸包心里叹口气。
闻欣没察觉,过会说:“现在能吃了。”
馒头沾上烧鸡的油和汁,味道一准好。
买都买了,虞万支接过来说:“多少钱啊?”
闻欣看出他有点抠门,避而不谈说:“快点吃,都凉了。”
人多不谈钱,虞万支也不是第一天出来,琢磨着自己最后那点钱估计保不住,心想媒人不是说她很勤俭持家吗,现在看来不太像真的。
他默默咬着馒头不想说话,闻欣追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虞万支也没法说不是,只能沉痛点点头。
闻欣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给他鸡翅说:“吃吧,别想了。”
虞万支没要,说:“你吃吧。”
闻欣也没那么大胃口,说:“我吃一个腿就饱了。”
半只鸡又不止这么点东西,虞万支说:“那你晚上再吃。”
闻欣嘟嘟囔囔道:“你就趁热吃呗。”
小两口眼看要拌嘴,对面大嫂和稀泥道:“你媳妇这是心疼你呢。”
有人在,虞万支也不好再说什么,表情有点尴尬,像在咬自己的肉。
明明挺好一件事,却变得扫兴起来,闻欣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这一路上都是她说话多,突然沉默下来很容易让人察觉到不高兴,虞万支偷偷偏过点头看她,拿不准要怎么办。
两个人结婚也才三天,相处本来就有几分尴尬,他又不擅长这种场面,挠挠脸想来想去,决定靠着椅背假寐。
闻欣这个看的姿势不太好,脖子都有些僵起来,挪动着想松松骨头,不经意看到人家睡得好端端的,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她翻个白眼,又被对面大嫂捕捉到,一脸过来人的样子道:“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闻欣不知道这样是哪样,还是赞同地点点头,举起拳头冲虞万支比划一下。
拳风引起人的注意力,虞万支是压根没敢睡,毕竟火车上小偷小摸多,他猛地睁开眼,看上去还有几分凶狠。
闻欣吓一跳,讷讷说:“我开玩笑的。”
乡下男人打老婆多,她才一米六的个头,结婚的时候几个阿姨都让她少跟一米八、体格健硕的虞万支闹架,虽然她扬言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但还是有些害怕。
虞万支其实没看到她要干嘛,心想女人真是一阵一阵的,刚刚还板着脸不说话,现在又开起玩笑来。
他道:“坐不住了?”
闻欣已经熬两天一夜,连筋骨都快不是自己的,捶着肩膀说:“腰疼。”
虞万支鼓励道:“天亮就到,再忍忍。”
又说:“今年还快一点,以前都得三夜。”
东浦以前就是个小村子,改革开放后人才多起来,很多建设都不完善,回兴化的直达火车还是今年才有的。
闻欣现在都快撑不住,说:“苍天呐,你当年怎么跑到东浦去的。”
老家那片没几个人到外面打工,最远也都是到市里,就这还都叫背井离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七年前的事,虞万支到现在都还能记起来,说:“当时是想去首都的。”
那是全中国人的向往,他揣着辛辛苦苦攒的一百块钱就出发,结果转车的时候遇见几位从东浦来的大哥,把那儿说得跟遍地是黄金差不多。
年轻人胆子大,他一鼓作气就冲到东浦去,在坟地里睡小一个月才有着落,轴承厂的工做到现在也算能混上师傅两个字。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闻欣听着说:“好厉害。”
她有两次人都到火车站,愣是没敢走。
虞万支心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嘲笑笑说:“就是个打工的。”
跟他一批去的多少人都混成大老板,他没这个本事,就能挣份工资。
老家不发达,统共没几个厂,多数人还是种地为生。
闻欣能有工作已经胜过很多人,说:“比下有余。”
虞万支想起她家里姐姐中专毕业,妹妹在念高中,要不比着这个下估计不好过,顿时能理解,改口说:“确实,东浦那边是辛苦一点,工资高不少。”
他说不少还是比较保守的。
闻欣出来就是奔着钱,说:“在哪干活不辛苦。”
都差不多,她辍学后先进的手套厂,后来在服装厂,缝纫机天天一踩十二个钟,腰和背都不是自己的。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虞万支没再往下接,看着天色说:“你睡吧。”
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