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走在人群中,面色苍白,冷若冰霜,高傲疏冷如雪山上的冰晶花。
他目光直直望着前方,掠过那抹紫色,不肯正眼去看。
拢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捏紧。
他没有刻意去听,但众人对紫衣少女的夸赞,仍旧连绵不绝地涌入耳中。
她落落大方,机敏从容的回应声,亦清晰无比地收入耳中。
心潮起伏,难以平定。
自他与众人一起抵达绝心谷,她不曾看他一眼,更不要说跑到他跟前,“谢沉”“谢沉”的叫他。
她身边有了别的人,一个比他健康,比他热情,比他落落大方的青年。
谢沉想到刚抵达时,他随着众人一起往前看去,所收入眼底的青年模样,心里如滚了醋,酸烫难言。
此刻,还有一人,直直望着前方。但跟谢沉不同,那人大胆直白地望着韶音与何情的背影。正是寒月山庄的宁麒,也是宋庄主有意结亲的少年。
宁麒只比她大两岁,今年十七。体态纤长,肤色白皙,凤眼朱唇,神气又骄傲。
他盯着紫衣少女的背影,眼神爱慕又激动,还有隐隐的害羞。随即,扫过她身边的何情,又转为骄傲与不服气。
“贤侄女将恶人们关于何处?”
众人远道而来,不是来夸她年少有为的。江湖上居然潜藏着绝心谷这等邪门歪派,并且许多人深受其害,他们第一时间就要消灭掉。
韶音在前方带路:“诸位随我来。”
二十四人,分别关在他们之前的居所中。各自门前,张贴着一张大纸,白纸黑字,写着姓名,年龄,所犯何事,重点标注出苦主。
众人讶异,不由得朝纸张上看去。即便已经观阅数十遍,对这些人的罪行了若指掌,但是再次看见,仍旧心头火起!
苦主当先一步,冲入殿内,举剑喊道:“贼子!纳命来!”
何情紧跟其后,“锵”的拔剑,挡住了苦主的杀招:“且住。”
被拦住攻势,苦主顿怒,扭头朝他看来:“为何拦我?”
何情想到韶音的计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笨嘴拙舌。就在此时,韶音也迈入殿内,弹出一道劲风,将何情的剑弹开:“不得无礼。”
“是,小姐。”何情收剑,退下。
苦主看向韶音,勉强保持客气:“贤侄女,此是何意?”
“诸位刚刚来到绝心谷,有些事情我还未来得及跟诸位说。”韶音微微笑道,足够客气,却又不卑微气短,“等诸位见过这二十四名罪人,我再同诸位详说。”
详说?苦主等不得,眼下只想一剑刺死仇人。
但人是韶音拿下的,也是韶音喊他们来的,于是冷哼一声,收剑入鞘:“且饶你半日!”
地上蜷缩的那人,眼中涌动着复杂情绪,竟有一丝丝失望。
他们被挑了手筋和脚筋,生活不便,半点尊严也没有,有时真想一死了之。
但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还有一只好手、一只好脚,眼睛还能看,耳朵还能听,每每绝食求死,总是坚持不下去,苟且偷生至今。
韶音似笑非笑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我们去下一处。”
出了门,就有人道:“贤侄女,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不妨现在说出来罢。”
“是啊。”其他人应和道。
“老夫只想一剑杀了那贼子,为我儿子儿媳报仇!”一名苦主道。
韶音一边领他们去看其余二十三人,一边缓慢解释:“此事要从绝情谷建立说起。”
二十多年前,绝情谷主建立此门派。那时她还是个年轻女子,一心报仇,又怜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失意人,于是带入谷中安置。懂武功的,记作门中弟子。平常百姓,便做仆人安置。
未几年,她大仇得报,渐渐对世事漠不关心。偶有人加入绝心谷,她不管,江湖人由记名弟子接纳,平常百姓由仆人们接纳。后来记名弟子们作恶,揽财,在谷中兴建宫殿,她亦不管。
“如此纵容门中弟子作恶!该杀!”一人怒道。
韶音没回应,继续说道:“作恶的都是谷中弟子,与仆人们无关。她们不仅没有涉嫌作恶,甚至还被谷中弟子们欺压,实在是可怜人。”
人群中忽然一静。
是了,她此言有理,并非所有人都是恶人,这谷中亦不乏可怜人。
“贤侄女打算如何安置这些人?”
“我岐山派可安置一部分。”
“红叶门亦愿出一份力。”
韶音听着众人的回应,面上露出尊敬,缓声说道:“这些人常年居住在谷中,我想她们已经习惯了,若是让她们离开此处,到别处定居,恐怕住不惯。”
这倒也是,众人皱眉。
“我已决定暂时居住在绝心谷,将这些人都安置妥当,再离开此处。”韶音又道。
众人惊诧,纷纷道:“贤侄女,不可啊!”
“三思啊!”
“贤侄女心胸慈悲,令我等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