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照料受伤后的他了,此情此景,容舒觉着万般熟悉,手上的动作更是驾轻就熟。
洁白的布帛渐渐染上了血色,木桶里的水仿佛晕染了颜料,透着淡淡的粉色。
容舒垂着眼,有条不紊地给他上药、换衣裳,盖上厚厚的被褥,旋即将耳朵贴上他鼻尖,静静听他清浅的呼吸声。
男人脸上冒着胡茬,眼下两团乌青,唇因着干燥裂开了几道血口子。
容舒细长的手指缓缓摸过他脸上的胡茬和干燥起皮的唇。
为了赶来这里,他多少日没有好好睡、好好用膳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狼狈。容舒忍住鼻尖翻滚而出的酸涩,在他耳边道:你说了你不会有事,你会平安。你若是敢骗我,我不会应你,我再不会应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短匕刺入胸膛的那一刻, 顾长晋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脏停顿了一瞬。
那一刹那,世间静得可怕。
该是极疼的,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 一股彻骨的静寂的寂寥将他彻底淹没。这份寂寥深藏在骨子里, 好似在漫长的岁月里如影随影了许久。
久到比起疼痛, 他更不愿遭受这样的寂寥。
这一霎的寂寥仿佛长得漫无边际,又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
噗通噗通
剧烈的如鼓点般密集的心脏声再次响起时, 顾长晋来到了一条昏暗的森冷的甬道里。
阴冷的、咸腥的风卷动着他的衣裳。
顾长晋在梦里曾经来过这条甬道。
抬眸望去,甬道的尽头处浮动着一个细小的光亮。光亮处,是一道影影倬倬的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
脚步声在黑暗的甬道里响起,顾长晋一步一步走向他。
穿过甬道, 眼前的天地倏忽间变得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地宫, 上百盏壁灯勾连出一片明晃晃的光海。
梦里那张看不清的脸,随着光一点一点映入眼帘。
十二道冕旒,晃动着一片冷光。
冕旒下,男人的眉眼依旧深邃而锋利, 双眸深炯如寒潭。细纹在他眼角蔓延, 霜白点缀在他的鬓间,眉心镌刻着两道深重的竖纹。
那是他。
是许多年后的顾长晋。
男人抱着个巴掌大的墨玉坛, 坐在阳鱼鱼眼之处,双眸一瞬不错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地宫里多了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