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淡淡扫过汪德海恭敬得不能再恭敬的神态, 顾长晋心口一跳, 从袖口摸出一颗药, 借着掩袖咳嗽的机会, 将那药咽下。
汪德海上前为顾长晋殷勤撑伞。
巍峨宫殿掩在淅沥沥的雨幕里, 轻雷滚过琉璃玉瓦。
坤宁宫的玉阶下停着龙撵。
顾长晋一步一步踏上那汉白玉阶梯,步入长廊。
六角宫灯晃着细碎的光影,顾长晋缓缓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手,徐馥筹谋的一切能不能成端看今日了。
而他自六岁那年下定决心要走的路能不能走出一条活路也看今日了。
生死攸关之际,顾长晋心中却只有一个快字!
要快!快寻到她,将她送到四时苑!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能接她回来!
常吉要快!
阒然无声的屋子里,男人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道。
容舒只听见一个快字,迷迷糊糊睁开眼,旋即望着那面素色的帐顶怔了许久。
这幔帐用的是粗料,颜色暗沉,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这里不是漪澜筑,也不是旁的她曾呆过的地方。
容舒微微侧眸,望着幔帐外那影影倬倬的身影,隐约想起方才那一声快就是外头那人喊出来的。
她这会难受极了,全身像是被碾过一般,哪哪都疼,头几乎要裂开。
容舒深吸了一口气,半撑起身子,掀开幔帐往外看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动静太大,将他吵醒了,掀开幔帐的瞬间,那男人恰好也睁开了眼。
他眸子里似乎还带着几许恍惚,四目对视的瞬间,容舒听见他低低唤了声:容昭昭。
容昭昭。
这是顾允直唤她的方式,也是顾允直唤她的语气。
容舒手一僵,幔帐从手里脱落,缓缓垂下,生生切断二人交缠的视线。
正当她想着方才那一声是不是幻听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进来,慢慢揭开幔帐,用一边的铜钩稳稳勾住。
可有哪里难受?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哑,跟在砂砾里磨过一般。
容舒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视线垂着,正一瞬不错地看着她。
昨日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
她在漪澜筑中了毒,是他给她解毒,还救了落烟姐和张妈妈。之后他大抵是将她带离沈园,到屏南街来了。
遂道:不难受。
话一出口容舒便顿了顿,她的声音儿可没比他好多少,沙哑得跟得了伤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