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开这条金殿路,可不是没有风险的。
主子替许鹂儿、金氏母女陈冤,若案子重审后不能推翻北镇抚司原先的定谳,那主子轻则罚俸降职,重则剥夺功名,彻底逐出上京的官场。
主子曾说过,高坐在金殿之上的皇帝,才是这世间所有案子的最终审判者。
这也是为何,他一定要将许鹂儿案上达圣听。
因为,这是许鹂儿与金氏唯一能活命的路。
那位高深莫测的皇帝今日究竟会如何做,常吉不知,但他知晓自家主子走的是怎样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主子早就没了退路。
常吉不再迟疑,狠狠搓了把脸,点上油灯,道:属下现在就去打水,横平在小厨房煎药,主子吃了药再走。
灯光亮起一隅昏黄。
顾长晋将那浸满血色的布带层层解开,露出横在玉色的肌理里的狰狞伤口。
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仍旧在渗着血。
只他面上不始终露半点痛色,待新的布带缠好,便起身,着官袍,束玉带,手执乌纱帽缓缓走向屋外。
院里,夜色如浓墨,曦光未至。
男人将乌纱帽稳稳戴于头顶,双目似寒星,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对两位忠心耿耿的伙伴淡声道:我会平安归来。
第十三章
寅时三刻,一辆挂着羊角宫灯的青篷马车停在了顾府大门。
车厢里一个眉目周正,年过四旬的英伟男子正端着盏茶慢慢啜饮着。
他身旁的灰衣长随给他续了茶,道:即是来接顾大人,大人又何必如此高调?这上京谁不知晓刑部的左侍郎大人最爱在马车上挂羊角宫灯。
本官就要如此高调,瞧瞧那群番子敢不敢提刀来杀我?谈肆元冷哼了声,昨儿长安街的乱子,东厂还有锦衣卫那些人真以为做得瞒天过海、天衣无缝了?真当我们刑部的人好欺?
灰衣长随心知自家大人这暴脾气是听不得任何劝解的话了,只好截了话茬,另起炉灶。
小的听说顾大人伤势不轻,今儿的早朝也不知晓能不能挺过去。
谈肆元捏着茶盖拨了拨茶沫子,道:旁的人本官不知,但允直那小子,你且瞧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许鹂儿的案子未能上达圣听,他便不会倒。语气竟是异常的笃定。
大人说过的话何曾错过?小的信大人,便先给顾大人沏上一壶好茶罢。
灰衣长随第二盏茶刚沏好,便听车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