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带着一众大臣们整整熬了五天,才能歇一口气。自从赵宣登位后,他就没有在宫里过过夜,自然也没有住的地方。
在选择起居大殿的时候,一帮老臣们自然建议他仍旧选择勤政殿,毕竟是才盖两三年的新殿,宽大敞亮,殿中所用之物,亦是赵宣当初穷极天下,掏空皇家典藏而造成,极尽奢华舒适。
张君从政事堂出来,站在午门内中轴线上看了许久,终究脚步左拐,往垂拱殿而去。他年少时与赵钰打架,头一回入宫见归元帝,便是在垂拱殿。那五十仍还精烁的老者,竟也死了四五年了。那是文武兼修的帝王,不像他和张震,无论死了那一个,都犹如壮士断腕,朝要失去半臂。
宰相周野年不过三旬,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紧跟在张君身后,问道:皇上要居垂拱殿?
张君道:是!
居勤政殿的两位皇帝,要嘛早死要嘛做不长,颇有些晦气。周野轻笑一声道:您选的不错。
张君止步,问道:为何?
周野笑而不语,见内侍省的宦官们一溜烟儿跑了来,随侍于下首,再不言语,恭礼过之后,目送新皇转身离去。
周野为官十二年,到张君这一任,随侍了四任皇帝。一个帝王崩驾,一个新的帝王接过权杖,仿如石股水面波澜不惊,在朝在野几乎都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这样平稳的过渡,周野其实并不吃惊。事实上从新朝伊始,朝政所有基础的工作全是张君在做,张震不过领了皇帝的名号,从上任就出征在外,勤政殿那张镶金嵌宝的龙榻,一夜都未曾睡过。
而那渐行渐远,往垂拱殿而去的,温默刻板,但又勤勤恳恳的年青人,比张震更适合做一个帝王。他谦怀,理智,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该安顿到什么职位,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在何处,能扬长避短,能才尽以用,唯一的遗憾,便是边有虎视眈眈的赵荡,而张震死后,很难有人能与赵荡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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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带着一群哈巴狗一样的宦官们一路疾行,连连问道:皇后可入宫了否?初一可也跟着?前面那位可搬了否?
宦官们平日走路也快,却也比不上张君两条飞毛腿。他到垂拱殿外,将手中奏折扔给近侧那位小宦官,皱眉道:娘娘未穿冠服,也未坐凤驾,还一个人入了延福宫,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宦官们面面相觑忙着推诿责任,转眼的功夫,皇帝两条飞毛腿影子一闪,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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