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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男人,夜夜仍还坐守在她床畔,在她的梦里变成一条外表凶煞,性子温和的青龙,把那张榆木大床堵的严严实实,不肯叫那脖子上流着鲜血的,哭声哀怨的亡魂侵入她的梦境。

许是察觉了如玉心里的难过,并肩而走,张君劝道:你第二次往相国寺上香时瞒着我,安九月因此偷了初一,完颜冠云也因此绑了你,我们也是因此失去父亲。

但同时,我们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逼姜顺造反,顺利取旧朝而代之。你没必要自责,也无须怨忧。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

*

转眼进了十月,恰是四年前的今天,她和张君诱杀赵钰于一线天。今年雪落的早,小初一扶着床沿转来转去,如玉在窗边描了几笔工笔,心不在焉又回来替初一衲了会儿鞋子,直挨到张君晚上退朝回来,仍还闷闷不乐。

三国联兵与新朝的战争,距此几千里路程,张君与张震之间的联络,一直都是快马传信。今夜来使格外的多,几个翰林学士也未走,因为张君固执不肯留朝,俱在慎德堂待命。

如玉看过几页边关来信,也知战事胶着,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也是焦心无比。

夜里她辗转良久才能入睡。恍恍惚惚张君就坐在身边,或提笔而写,或无声的磨墨,她于梦中能感觉到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雪落在瓦檐上,青松上,檐廊下的朱栏上。赵钰的哭声又起,于万般俱籁的雪夜,哀怨凄凉,如玉再忍不住,横着一颗心起床,连棉衣也未披着,从还在洋洋洒洒的张君身边走过,到院子里,雪覆盖了整座院子。

她踏雪无影,出了竹外轩,循着赵钰的哭声而去,穿过那从叶枯杆挺的竹林,沿冰封了水的塘面而上,再走几步,青松株株盖着白雪,一个柱剑,铁衣生满绣蚀的男子跪于雪中,长剑抵着额头,正在竭力哭嚎。

他不必抬头,如玉也知他就是赵钰。她一遍遍的说服着自己,那不过是个不会表达爱意的,被惯坏了的少年啊。她放着胆子叫道:王爷!

赵钰慢慢抬起头来,脖子上一圈血痕,汇成溪流往下落着,染红了他的盔甲,腐锈了他的长剑。他道:赵如玉,你个小骗子,本王还从未向任何人说过对不起

如玉道:对不起!

不知何时赵钰攥上了她的裙角,他轻轻的拉着她的裙角,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身高的差异叫她只能看到他脖子上不停涌落的黑血。他忽而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说道:我死不足惜,可惜了那五百将士人人皆有亲人,人人皆有眷侣,他们的亲人日夜哭嚎,盼儿归来,那冤魂恋着在人世的亲人,不肯入六道。这笔血债,我誓必要讨

天地忽而变色,狂风刮着雪沫,如玉叫赵钰勒紧着脖子,几乎喘不过气来。仰头便见常常盘踞于她床头的那条青龙裹风携沙而来,它体态矫健,龙爪雄劲,隐于沙涛雾海之中,忽而腾雾而出,怒目圆睁,一只尖爪挥过来重重击在赵钰头上,顿时,赵钰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点点化成碎片,向四周飘散,再接着他整个人也裂为碎片,融入纷纷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