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小年连着立春,明天就是小年,恰也是立春的日子。一早阳光洒照着,瓦檐下的冰柱被晒的晶晶透亮,一点点的往地上的砖缝里滴着。
如玉在檐廊下转走着,看几个小丫头在整理沈归自云内州送来的皮子。眼看过年,沈归在外做统兵,京里的文官们也需要打点。北边别的不多,恰是这些皮子,无论黄羊的还是狐狸的,抑或熊皮狼绒,只要他们敢穿,沈归都能弄得来。
送这些东西给那些京官们,比给银子还能叫他们喜欢,到了皇帝面前,自然也会多替沈归美言两句。有些人生来就懂得这些,有些人却得吃亏栽过根头,才能悟出来。沈归当年愤而落匪,恰是因为不会打点上级,叫京官们合着给整了,那怕战功赫赫,那怕日进百里,言官们照样参个不停。
如今他带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逢年过节不曾忘了那些京官们,自己手头有什么就送什么,失地不曾复得一寸,但在京官们嘴里,却是个既忠又良的好统兵。
漆黑的院门咯吱一声响,如玉转身去望,便见沈归走了进来。如玉见是主人来了,笑着迎到院门上,指着一院子的皮子问道:这些全得送到京里去?
新楦过的皮子,油光水亮,皆是上等东西。沈归笑望着如玉,解了袖腕扔到西厢窗子上,温声道:总得你先挑过,挑几匹最好的留给自己,剩下的再往京里送。
如玉带路,带着沈归进了主屋,屋子里端端儿供着沈归老娘的牌位,虽今儿不是正日子,但也上着清供。沈归是个男子,不习惯这样的热,在如玉面前脱衣又有些不尊重她,遂忍着燥热问道:看着快要生了?郎中可还每日过来?
如玉道:都来的。
此地过年时兴炸些糖油果子,几个婆子煎炸的油果子样式好看,一层芝麻酥油一层糖,又酥又甜。就着奶茶吃再可口不过。如玉端了果子并奶茶来放在炕沿上,一起沿炕坐了,问道:王爷可还在鸳鸯淖,人可还好?
上一回她没看,但后来听在此带兵的安敞说过,赵荡被张君打的有些惨。
沈归道:他走了!
去了何处?
沈归解释道:虽说张君上一回来带的都是花剌兵,但瑞王藏匿于鸳鸯淖的消息还是不知从那里走漏了口风,若不是打点及时,我和安敞逃不了个窝藏人犯的罪。他也不适合再呆在鸳鸯淖,恰西辽耶律夷在征高昌时受了重伤,二妮写信请他前去,他便去了。
如玉深深叹了一息道:去了也好。在大历国中,无论他藏匿于何处,赵宣终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当初与耶律夷交情颇好,但愿耶律夷能好好待他!
窗外隐隐一声清咳,如玉自来耳敏,一听便是张君的声音。
沈归立即起身,走到门上时停了停,又道:赵荡那个人,往后就别记挂了,成王败寇,他已经败了,断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