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天家的公主,遥站于玉阶金顶之上,可望而不可及。于一众自悲田坊出来的,无父无母的男孩们来说,这会做饭,会洗衣,会架柴火,拿碗便可击乐,席地而歌,有着绝美的容貌却不是那明空皎月,触之可极的,仿如山间那枝春桃的小妇人,才是他们心目真正的公主。
殿外濛濛细雨下个不停,如玉歌罢一遍,见护卫们仍旧望着自己,随即重起一遍,声悠而转,再度唱了起来。齐森带头,起身重重磕过响头,在如玉的歌声中退了出去,一个又一个的护卫们,郑重其事向赵荡磕头,在如玉的歌声中出了深山,集结一队,奔向他们赴死的旅程。
如玉,过来,挨着孤坐会儿。赵荡拍了拍褥子,如玉坐到他身侧,他便将头靠了过来。
火光中,赵荡满脸是泪,他道:孤十二岁那年,大历与辽开战,孤的小公主生在战乱之中。孤曾想,孤待她,肯定不会像父皇待母妃那样,那怕建琼楼玉馆而藏,却终究抵不过臣工的压力,必得要娶些女人过来,分她的宠爱。
孤一直未曾停止过寻找孤的公主,那怕父皇的压力再大,那怕他因此而更加厌弃于孤,孤的府第之中,没有一个多余的女子。孤一直在等孤的公主。
如玉摸着赵荡的额头,他已经退烧了,应当清醒而又理智。她道:我会陪着你,等安敞来的。
赵荡见如玉不反对,遂缓缓将她揽入怀中,颌抵着她的额头道:当初安敞送了二妮来,孤一直以为他们李代桃僵是想利用你的身份,于这乱世中谋得一席之地。直到见了你,孤才知道,你这样的姑娘,没有人舍得拱手他人,也不会利用你,因为你有一颗比金子还纯的心。
如玉只得一遍遍的重复:我会陪着你,等安敞来接你。
赵荡总算敛去悲伤重又震作旗鼓,见如玉挣扎,松开她问道:等到孤杀回京城,拨乱反正,重新夺回属于孤的江山,你想要什么?趁着此刻孤高兴,想要的一一说出来,无论明空皎月,还是星辰点点,孤便是搭天梯直上,也摘来给你。
如玉脱了鞋,亦盘腿坐到那张半新不旧的褥子上,笑望着赵荡道:等果真有那一日再说,寒山冻雨的,如今于我来说,一碗热汤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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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张君带着一众花剌兵,终于杀光了赵荡身边所有的贴身侍卫,将穿着蟒服戴着金冠的赵荡逼停于一处山坳之中。
最后一个侍卫死守着一处小小山洞,几乎叫花剌兵千刀万刮,至死还以身护着山洞,不肯挪开。
在张君心目中,赵荡是个手不会握兵器的读书人,作为启蒙的先生,一国的皇子,最后沦落到一处山洞之中躲藏,委实落魄而又琅垱,他挥退了一众花剌兵,将那侍卫踢到一侧,轻声叫道:先生,出来吧!
一席绣金边的袍帘在黎明的晨光中瑟瑟发颤,赵荡仍旧不肯出来。
张君叹了口气道:先生,只要你肯告诉我如玉去了何处,我不杀你,让你自去,可好?
赵荡仍不肯出来。张君闭眼在雨中停立许久,一袭青衫湿透,发自两侧凌乱。他道:您与太子之间的斗争,实则与我并无太大关系。若您不杀我,不夺如玉,凭自己的能力坐上皇位,但凡您不弃而差遣,我也一定会忠诚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