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婆子似是非常的吃惊,跪在地上手捂着唇连哈了几口气道:回夫人,实在没有人指使过老奴,老奴就此死了,死不足惜,您饶了老奴一家可好?
听这意思,这李婆子一家老小的命皆捏在区氏手里似的。
张诚鼻息一声嘲讽,高而瘦的背影在灯下微微一晃。扈本上前就给李婆子两个耳光,打的她一嘴红红白白牙与血齐往外流着。扈妈妈不论问几回,这李婆子嘴里如被捣了根棍子般混咬乱说,皆是磕头叫饶命,再不肯多吐一句。
区氏躁性熬不住,偏还有个庶子两目如炬就在旁看自己的热闹。她道:扈本,她若再不吐口,就给我当场打死,裹起来扔出去。
虽说区氏治家极严,动起家法来仆妇们竖着进去躺着出来,但顶多是个重伤,害人命的事情却甚少干过。不过她说到做到,即说要打死,那就不会留活口。这李婆子垂坐于地,仰面望着区氏,吐光了满嘴牙高声叫道:夫人,老奴下辈子还给您做个忠仆,您千万开恩,放过老奴一家老小!
话音未落,扈本都不及拉,她直接迎头撞到区氏所座的老榆木八仙桌柱上。八仙桌整个叫她撞的前后乱晃,后面翘头案上所摆的插屏、清供等物亦是哗啦啦乱响。区氏叫她溅了一脸血,扈妈妈扑上来捏她的人中,捏得几下见不管用,竟是断气了。
张诚已净过手,仍心影手间还残留着血迹,侧眸而扫的片刻,隐约瞧见如玉手捏着方帕子,就在扇形镂空花窗内站了看着。区氏在外气的哇哇大叫,她倒从容,虽面色苍白唇无血色,那双眸子却亮而有神,一脸置身事外的从容。
她这个样子,可全然不是当初在西京时挣得几文钱,裁上几件新衣,换上鲜衣,扭帕捧心娇嗔小冤家怎么还不回来的娇俏与妩媚,那样怀春女儿式的娇嗲,她似乎只会展现给张君一个人看。那样软软娇娇滚在床头,要媚态有媚态,要顽皮有顽皮,天生一段勾人的风情,总叫张诚想起父亲张登说那同罗姝于灯火中跳舞,薄纱遮面,光一双眼睛并一弯玉白的纤腰,就可勾人摄魄的情形。
三千里路,十八年的光景,张君那里来的好运气,竟就找到她了呢?
张诚自扈妈妈手中接过淘澄好的湿帕子,屈膝跪到区氏面前,替她细细擦拭着鬓间的血污,轻声道:母亲,您也未免太过急躁。仆妇们谋害当家主母,这样的事情背后必有主使,您押她到柴房,慢慢儿的审,慢慢儿的问,循着源头找病根,定能水落实出。如今逼的太紧她自尽了,明白人自然知道您的苦心,若是不明事中情由的,会以为您是想杀人灭口了!
区氏夺然转身,目光如刀扫到张诚脸上: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外人不知嫡庶,张诚在区氏面前的温良乖顺的样子,反而比张君更像亲儿子。他道:别人会说母亲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