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荡道:自然仍是那位学生。
如玉恍然大悟:这学生,想必是位花剌人。
赵荡轻轻点头,声音缓和,温柔,挪开椅子陪如玉一起往里走着:且不论花剌文难懂,辽灭二十余年,叶迷离的西辽名份不正,也早放弃了契丹文字的传承。姑娘一个汉地女子,怎会懂得这几种番文?
张君昨日给了一大注钱,如玉财大气粗,索性将架上番文书一扫而空:我祖父是个走西域的商人,自幼便教我习各族文字,所以略识得一些。
赵荡接过如玉手中的书,替她抱着,看她踮脚往上,便替她将书取了下来,托在手中。
走到书架尽头,如玉忽而转身,几乎碰在赵荡胸前。两旁书架高高的阴影中,这年约三十的长者,个子太高她看不清神情,胸膛平坦宽阔,不语,呼吸有些急促,就那么站着,仿佛陷入无尽而又绵长的沉思之中。
如玉轻唤道:先生!
他捧着一摞书,不言,不语。
先生!如玉提高了声音,这才惊醒赵荡。他低头,微不可闻一声叹息,转身向外走去:走西域的商人,晋地有之,秦州亦有之,但不知小娘子家在晋地,还是秦州?
这人太会与人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如玉已经叫他问得个底朝天。
眼看日影西斜,如玉接过掌柜捆扎好的书,与小荷两个分提着,辞过赵荡要走,忽而心念一动,问赵荡:我听闻应天书院难入,正好家里有个才及总角之年的幼弟,要自秦州入京来读书,到时能否请先生见见,指点一二?
但不知,要往何处,才能找到先生您?
赵荡站在柜台边,掌柜在里头点头哈腰的笑着,他亦在笑:若小娘子有暇,改日可往书院亲自拜访,但报寻赵夫子,门倌即会领来见我。
如玉点头:改日我必偕夫一同拜访!
所谓的夫,就是张君吧,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赵荡太了解那个年青人了。
目送她辞去,赵荡脸上那温和,耐心,如长者般的耐心笑润如冰凝结,转身疾步一进进往里走着,进了最内一间。里头七八个胡子垂垂的老夫子们聚在一张黄花梨阔案边,坐的坐站的站,案上摞的老高,皆是契丹大字的资料。
安敞本是监工,见了赵荡立刻垂首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奉上一沓译好的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