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擦净了手,过来替他整着那纯白色的绶带,一边解释道:老奴看你走的时候没有戴它,这样珍贵的东西,老奴怕误撞要撞坏了它,所以就收了起来。
这块玉佩,乃是张君上金殿时天子所赐。玉形为一整条头尾相应盘旋而舞的飞龙,水纹如波自龙身划过。《周礼.玉藻》中说:古之君子必佩玉天子佩白玉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绶
这水苍玉,于周礼中,是只有士大夫才可佩的。
如今虽五品以上官员皆可佩水苍玉,但天子所赐,却与别家意义不同。所以张君但凡有庄重场合,都要佩它。他整好腰束,坐到案后执笔书了一封信,等许妈端了早餐进来,便到窗边的小桌上坐着吃,默默吃完了擦过嘴问许妈: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夫人又把你指派到了何处?
许妈两只手上浸的全是炭灰,黑乎乎用了多少胰子也洗不净,她怕张君嫌腌攒,收了两手在身后道:四少爷要娶蔡詹事府上的千金,婚期定在六月初一,夫人因婚筵用人多忙不开,便把老奴调到了厨房烧火。
张君起身收好那封信装到信封中,揣入怀中经过许妈身边时,顿了一顿,说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干,勿要惹她生气!
他出了竹外轩,过蜂腰桥自阖府中轴线上的大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右拐,再往前左转便是父亲所居的慎德堂,而往右手,则是他母亲的静心斋。今天正是五月初一,五月是一年中的毒月,而初一乃是毒月中的第一天,这一天忌杀生,忌行房,就连走亲戚,行人归家这样的事情,在忌讳多的人家也是不喜的。
张君被贬出京三月,偏偏在毒月中的头一天回家,区氏心中自然十分不满。她正在正房廊下看绣房送来的缎面与绣品,丫头们见二少爷来了,行过礼自然都退到了一旁。区氏仍还在凑手细细摩梭着搭在两米宽大绷子上的百子图,冷了张君近一刻钟,才冷冷问道:何事?
张君挥手,丫头们随即退到了内院。他走近区氏,正揖礼道:母亲,恳请您在皇上尚未赐婚之前,设法拒掉和悦公主的婚事。
区氏手一怔,回头问道:为何?
张君道:儿子在外已经成亲,不能一身二娶!
区氏仍还背对着儿子,清瘦的背上薄衣遮不住两片蝴蝶骨,冷笑时那蝴蝶骨抖动:笑话,和悦公主之心属意于你的事儿,从二月间就在京城传开了,那家贵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你私下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