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姐儿似是才醒悟过来,与二妮儿两个按止了如玉道:好嫂子,今日你就坐到炕上等着,让我们替你做顿饭吃,再把猪和鸡都喂了。
月华初上,家里破例点了三盏油灯。冯氏带着圆姐儿与二妮儿两个替如玉做好了饭,又陪她在炕上吃罢,替她洗好了碗关好了院门,这才走了。如玉此时心仍还怦怦跳着,忽而忆起个什么,隔窗子问道:安康,你可给里正大人和沈大娘送过饭?
安康道:饭是送了,可是碗却不曾拿来。我大哥说若要取碗,还须得你自己亲自去。
如玉听这话有些怪,遂回道:那就明日一早我再去取,咱们今夜早些儿睡。
外面似乎隐隐的,就有那么一声清咳。安康急忙又道:沈大娘方才还念叨自己有些不舒服,不如你再走一回,趁此取了碗再看看她,须不须我去请个郎中来。
这倒是要紧事情。如玉连忙下了炕,披上外衣又穿好鞋子,一路穿过涧溪再到沈归家门上。张君站在院外,还是一身疾走过的热气,他道:如玉,你来,我要问你几句话。
如玉也怕沈归老娘是睡了,压低了声儿问道:沈大娘可是不舒服?你在他家住着,可问过她要不要请个郎中来?
张君道:她早睡了,你来,进屋。
沈归这屋子,如今彻底变成张君的了。他进门先坐到临窗小案前那椅子上,指着旁边另一张椅子道:坐!
如玉小心翼翼坐到了咯吱咯吱作响的椅子上,便见张君案头竟是她方才发难陈贡的那本厚厚的族法。他翻开,从里头揭下一张张间批依次在如玉面前排开,一张张指着道:这里头,有一半儿是三年前的熟宣,另有一半,是今年才新上的熟宣,唯有一张,年头最久,约有五年。
他细长的手指轻点着,搓出一张到如玉面前,指着道:这张,就是你今天发难陈贡的一张,墨迹都是新的,印章上的斜纹也全然不对。你拿份假东西糊弄陈贡,还声称要告到秦州府去,你可知道这东西但凡识得几个字的人都能认出来?
如玉辩道:当年前任族长临死前,确实做了很多间批。后来陈贡一上任,便把那些间批全都推翻,非但如此,还烧掉了前任族长的间批。里正大人所指最旧的那一张,恰就是当时我丈夫安实私留下来的一张,我当时因为帮安实抄族法,所以记得一些,便摹着前任族长的笔迹写了下来,也是想要以备后用。
张君手指虚搭在唇畔,边听边笑,他笑时眼角微微上扬,泛起浅浅的桃花,好看的叫如玉恨不能去轻手抚过。他又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陈贡违逆前任族长,并且烧了他的间批,并因此而摹前任族长的笔迹,私刻他的印章,正是为备今日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