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他坐在当初和小春一起避雨的山崖下,望着落雨沉默了整整一夜。
仇恨没有消失,他无法得到平静。淅淅沥沥的山雨如同情人私语,将他的衣衫打湿。他在山崖边,望着头上晦暗的青天。
天道,到底是什么?
是制定的规则,还是荒谬的巧合?倘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为何要让他体会这人世间百般的痛苦?如果注定要痛苦,为何又要给他无尽的希望,偏在最后一刻袒露命运的无常?
少年额上的海棠漆黑如墨,金色瞳眸泛着诡艳的光。
天欲灭他,那他就逆天而行。
痛恨规则,那就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他要获得世间最强大之力,成为命运的主宰者。绝不做随波逐流的蝼蚁,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簪星感到自己的心房处的剧痛愈来愈烈,仿佛有人正拿尖锐的刀锋生生剜她心头的血肉。
她看到鬼厌生寻得本命灵器,将灵器练成伞的模样。修罗伞可摄人心魄,噬人元神,每一个死去的人,影子都会映到伞面上,伞面变得诡异而华丽。
他四处寻找枭元珠的下落,只因炼化枭元珠能得到睥睨三界的力量,他要杀上天界,改写世间的一切。
他在五轮塔中,门口的獬豸雕像见到他,立刻就退让开来,审判公平的灵兽,为他那那一刻铺天的戾气所惊,忍不住主动臣服。这世道,从来都不是邪不胜正,而是强者为尊。
最后一层试炼,轮回八苦,他变成敬善大师,经历了那可怜人的一生,末了,满城百姓跪地哀求,那金袍少年却大笑出声,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生出了眼泪。虚空之中,有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对他说:“放下吧,放下吧,放下屠刀,即可成佛。”
修罗伞的伞尖贯穿面前人的胸口,他冷冷道:“我生来为魔,为何成佛?”
魔若走上天界,魔就是佛。
敬善大师困惑一生的问题,在他这里没有半分犹豫,苍生与他何干?天下与他何干?善人从不会有好结局,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簪星痛得大口大口喘气,抓着衣袍的手几乎要将衣料撕碎。顾白婴攥住她的手臂,蹙眉问:“你怎么了?”
五轮塔内,“吱——呀——”一声,被僧人托在掌心中小小的旋轮,似乎力气已然用尽,旋转的步子渐渐缓慢,却执拗地不肯停下来,仍在费力地、一点点地往前旋动。
明净双手紧握禅杖,禅杖前端源源不断地涌出浑厚元力,一簇簇飞向缓缓旋转的佛轮之中。这拉锯十分艰难,他的额上开始渗出汗水,本就因心魔打伤的身体越发虚弱,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正在这时,“噗通——”一声,虚空中又落下两人,孟盈与牧层霄通过佛塔的考验,乍一抬头,看见的就是眼前一幕。
“孟同修、牧同修,”明净心中一喜,忙道:“小殿下他们进了佛塔中,快,快帮我拉住佛轮,不能让佛轮继续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