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天空常年灰云缠绕,使得这地方总带有黑压压的气氛,各路妖魔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像外界猜测那般,处处皆是修罗地狱,反而像寻常人间城池一样,贫富贵贱,各有生息。
此时,一路刚刚进入魔宫为奴的少男少女正匆匆走在青石小径上。
前头领路的是个窄长脸的男子,形容瘦削如皮包骨头,原是个竹节虫成精,巧合之下进了魔宫,还混得不错,现担着写培训宫奴的掌事。
“告诉你们,当今尊上正在闭关,如今一切实务都是圣女主管,而圣女如今最器重的人是谁,知道吗?”
竹节虫掌事的视线从队首一直扫到队尾,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他自觉威严颇盛,这才满意地点点下巴,不疾不徐道:“别怪咱没提醒你们,这宫里谁都好惹,千万别惹宁姑娘。”
有女子抬头问:“宁姑娘是谁?她很厉害吗?”
“蠢才!”竹节虫喝了一声,瞪着那少女道,“话说到这份上都听不明白,早晚是个被打出去的命!”
少女羞愧地缩着下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周围人一时无言,俱都缩着脑袋。
“呵。”一声女子的轻笑忽然从人群中传出,突兀得无法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笑什么?”竹节虫掌事寻着声音看向人群,却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站出来!”他高声道。
话音未落,已有一个苗条女子施施然步出队伍,不慌不忙站到了人前。
“掌事。”女子款款施礼,行动间张弛有度,即无卑怯之色,亦是坦然自若。
竹节虫打量她行为举止不似等闲俗人,许是山窝里飞出个金凤凰,日后必定有所作为。当下心里已有计较,因此十分火气先去了叁分,只慢悠悠道:“你为何笑?”
“婢子觉得这位妹妹言辞率真,虽然愚笨,却也爽朗,碰上哪位合心意的主人,怕不是也有好前程。”
“你倒是个聪慧的人。”竹节虫细细端详女子,见她眉眼精致,面孔洁白,笑起来颇具灵巧之气,不觉更为满意。
“掌事,婢子有一事想问。不知您口中这位宁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脾性?”
竹节虫那一张漫长窄瘦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几分艳羡:“那还真是个奇人,也没见她怎么钻营,如今却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分量,真是风光无限,连她那杂种弟弟,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了。”
女子疑惑道:“弟弟?她的亲生弟弟?”
“问那么多作甚?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走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雁宁此时正在书房对着一桌子的画轴发愁。
圣女不知抽什么疯,给她送了据说是满城貌美男子的画像,要她选男宠。
其实这还是委婉的说辞,洛图的原话是:“这些都是颜好屌大的处男,看上哪个随便你玩。”
雁宁当时就要拒绝。笑话,现在这两个男人就已经够“家宅”不宁的了,再来几个,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洛图并不听她的,放下卷轴就走,只留给她一片轻飘飘的衣角,以及身旁的云扶风冷意摄人的眼神。
“那个,呵呵,你看这……”雁宁笑呵呵道。
“我看这些画得倒还不错。”云扶风拿起一卷画轴,徐徐展开,垂眸端详,“不知阿宁喜欢哪个?我帮你接来安置便是。”
“别了吧,我不需要。”
“嗯。”
面前的人情绪看不出波动,不喜不怒。雁宁却直觉对方内心绝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她仔细打量着云扶风,素衣博带,长发如瀑,白皙手指屈屈握着墨色的卷轴,好看成了一幅美景。
看着看着,雁宁便生出点儿不正经的心思来。
近日二人关系缓和不少,毕竟有共同的任务目标,总不能这会儿决裂。加之云扶风和从前一样对她悉心相待,因此雁宁也将那次的恩怨扔到脑后。
反正不是她被揍,何苦放弃这白捡的便宜。
剑宗大师兄亲自教学,一对一独家辅导,这便宜谁不占谁傻。
“千机镇妖术,我还差一点儿就熟悉贯通了,今晚再教教我?”
云扶风闻言头也不抬,只扔下画轴,一拂袖随意道:“今晚?阿宁夜间不是要陪着你那伤重未愈的小侍从?”
雁宁想也不想,张口道:“不碍事,他伤早好了,都能上天飞了。”
“嗯?”云扶风抬眸,视线直直看过去。
雁宁脸皮一红,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对方拒绝搬回青居的提议,胡诌说小魔物伤重难愈,要好几个月照料。
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个……情况总是有变化的,哈哈。”
并非她讨厌那地方,只是一想到云扶风实则把它看做二人的婚房……感觉就怪怪的。
总归不如自己的“老巢”舒适,况且还有“话本子”看。
云扶风听了雁宁的话,并未作何反应,只从书桌上拾起一册书,一面翻阅,一面说:“是吗?我还以为阿宁是烦了你那侍从呢。”
雁宁: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
她确实被小魔物缠得有点烦,想清净清净……
这话虽没有直说出来,但云扶风看到雁宁的脸色,自然也能猜出几分。于是微微笑道:“我吩咐他们收拾一下,添些物什。今晚就先住在我房里,可好?”
“好!好!”雁宁边点头边应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