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浩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严初颜下意识搂紧怀里的人，然后平静地说：“你不用说对不起。”

严初浩面露苦涩，“初颜，是我没当好兄长，让你受委屈了……”

他是个好兄长，但他的好只对严初芳，对于这个嫡亲的妹妹，就像脑袋被屎糊住一样，吝啬一点关爱，甚至还处处看她不顺眼，也不怨这妹妹行事偏执疯狂，不讨人喜欢。

其实是他们将她逼成这样。

他们怪她不识大体，怪她处处和严初芳争，怪她没教养没规矩……可在怪她之前，却没想过她缺失了二十年，根本没给她学的机会。

而严初芳确实霸占了她的位置。

严初颜垂眸，冷冷地说：“你可以说对不起，但我不会接受。”

严初浩猛地看着她，见她缓缓地抬眸看过来，一双眼睛清浚浚的，没有过去那种疯狂又阴暗的眼神，只剩下坦然。

她长得很像严夫人，当初会真相大白，也是因为她这张脸。

“我这一辈子活着就像个笑话，亲人不是亲人，朋友不是朋友，没有一个人真心爱我。”她的语气很平静，“我生长的地方，贫穷败落，若没有嫡系每年的援助，只怕那些旁支之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为了一口吃的，必须要给村里干活，我的养父母又懒又馋，只会支使我干活，但凡我干得慢一些，就会对我非打即骂……”

严初浩心头梗得难受。

其实将妹妹接回来时，他们就查过妹妹的养父母——也是严初芳的亲生父母，没想到会是那样的人，怎么能让严初芳认这样的父母？于是将人打发到另一座严氏旁支建立的城，看在严初芳的面子上，让他们衣食无忧，多的便没有了。

可他们却没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对严初颜的伤害有多大。

“养父母在我不记事时养过我，等我记事后，更多的是我将自己养大的。他们不爱我，虽然也没有恨不得我死，只是冷眼看着我自己挣扎长大……后来知道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很高兴，我想原来是因为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所以他们才不爱我。”

“我以为我以后会有家人爱我，毕竟我有亲生的父母、兄长，我们血脉相连，他们怎么会不爱我呢？只是我没想到，血脉其实不算什么，更比不上二十年的感情……”

说到这里，严初颜脸上露出讽刺之色。

她低头看向怀里男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你先前问我，为什么要和异族往来？当然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不爱我的时候，只有他陪我，只有他会喜欢我……”

那双清透的眼睛慢慢地涌上泪意，眼泪落在男子脸上。

“小时候，养父母将我赶上山砍柴，我不小心摔下山崖，是他救了我……当时他受了重伤，躲到我们村的后山休养。我那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在他眼里，不管我是人族还是异族，就是一个幼崽，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伤养好后就离开了，我们其实没有什么交集，可是我却记得很清楚，被他救下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他会给我煮肉汤，会摘果子给我吃，会给我讲故事……这些从来没有人对我做过，不管是养父母，还是你们这些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