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娇见他垂下头,轻轻叹了一声,果然,裴寂是这样想的。
她朝前走了一步,脚步踏在那层层白雪之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走到裴寂身前,轻轻拉起他的手,将辞表放在他手中。
她的声音如落雪般轻盈,裴寂,何谓黑白?就像我那外祖,也不全然无一丝可取之处,他利用了子女,可最后,为了我娘报仇赴死。他不是个好官,可南蛮入京之时,他却愿意舍生取义、誓死不从。有些人可能本就不该用好与坏来分辨,亦如你裴寂,纵使你手上染了不少人的血,可你一直守着你的道,为着你的业。你该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如有冤假错案,你该为他们平反。
裴寂身子一僵,又听她道:裴寂,有人告诉我说,他们死了,活着的人要记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她看着裴寂手渐渐将那辞表捏紧,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初见时的裴寂是温和的,可他真的温柔吗?其实并不,他只是有些笨拙得让人心疼。
从前,你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的伯乐,怀安,从今往后,我愿做那个真正的伯乐。
裴寂猛地抬起头,眼中微热,眼前的姑娘像是一团火,他从来都觉得是他要为世人拿起刀,可如今,却有一人如此愿意护他。
怀安,人活一世,先爱己,后爱人,你也值得被爱,你爱众生,那天下百姓,也愿护你。
燕娇离开裴府时,裴寂看着手中的辞表,愣愣出神,脑中不断回想着这句话。
***
十一月初一,是燕娇登基之日,亦是她及笄之日。
因恢复女子之身,又要称帝,所以将两件事都放在了一天。
她正看到久久不曾见到的北安和卢清,扬起唇角一笑,又看到那位称病一个月的怀安王回到朝中,心里松了口气。
正身。
头上传来沉沉一声,燕娇背脊一直,回过头来,抬眸偷偷瞧着谢央。
为她加礼冠的是谢央,谢央是帝师,此事由他来做,也是应该。
谢央为她起了小字,他拂过礼冠,轻声道:帝,小字庭玉。
燕娇想要抬头,想多瞧瞧他,这小字是谢央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的。
但她莫名的,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央垂眸看着这位大晋的第一个女帝,她那身玄黑礼服加身,甚是威严而尊贵。
她会像一只展翅的大鹏,飞向更高的天际,他突的就想将带有自己的东西融进她的名字里,就将他刻进她的骨血、刻进她今后的人生一样。
庭玉,谢庭兰玉。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