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侯府,铁衣疾步穿过抄手游廊来到裴澈的书房前轻轻敲了敲,待得到允准后,推门进屋。
裴澈正站在剑架前擦拭自己的烈阳剑,剑刃锋利,削铁如泥,在日光的照射下呈夺目的玄金色,这柄剑乃他祖父所赠,伴着他一同长大,又随他打了大大小小的无数场仗,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楚清当年也很是喜爱他这柄剑,时常会在那雕刻着复雑纹路的剑鞘上摸一摸,再满目崇拜地地夸一夸他:“子阳哥哥,这宝剑与你极是相配,看着便令人心生欢喜。”
“爷,已安排那戏班去了苏府唱戏,不出您所料,长公主果真也去了苏府。”
裴澈拭剑的动作一顿,随后将剑收进剑鞘,置回剑架之上:“备马,去苏府。”
……
荣臻长公主除去每年会举办一场在她自己看来纯粹是为了消遣享乐的乞巧宴外,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她偏居一隅,圈养了无数男宠,整日在府中自得其乐,极少踏出公主府,昌惠帝也对这个长女异常纵容宠爱,无大事均免了她进宫请安,可以说,若非荣臻长公主主动露面,旁人想见她一面是极难的。
出于礼数,苏老夫人也向公主府递了请贴,可谁能料到向来不参加各府宴席的长公主竟然会来?对于这位的突然驾临,整个苏家都跟着蓬荜生辉,要知道长公主向来难请,苏老夫人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立刻奉为上座,十分热络地招待,可慢慢的,苏老夫人就觉出不对了——这长公主说是为了祝寿而来,顺便再带小皇孙出来转一转,可来了后也不怎么与人倾谈,倒是听戏听得痴迷。
苏老夫人是个精明人,当即就联想到了日前的一桩传闻。
日前盛京一家戏班得了位功底深厚的男旦,一开嗓便唱出了名气,后来竟带着那家戏班跃居成为盛京各大戏班之首,长公主酷爱听戏,府中男宠皆以戏子的名目豢养,在得知出了这么一家戏班子后,自然是将其召进了公主府唱戏,一而再再而叁,据说是连请了五日,后来便有传言说是长公主看上了那戏班子里的男旦,只可惜那男旦似是无意成为公主府的入幕之宾,之后再也不曾去公主府唱过戏。
而苏府今日请来的正是那家戏班子。
这些年来有关荣臻长公主的风流琐闻多不胜数,真真假假外人也不得尽知,本以为又是桩捕风捉影的事,可此刻荣臻长公主目光深沉又眷恋地盯着戏台,叫众人不禁从中嗅出了一丝微妙气味。
此时台上唱得是《西厢记》,讲得是一位书生与一位官家小姐突破了重重阻碍,勇敢反抗了世俗礼教的束缚,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为连理的故事。按说这等“背离当世主流纲常伦理”的戏目在外头唱唱也就罢了,放在苏家这等官宅府邸传唱就有些不合时宜,也不知为苏老夫人操办寿宴的管事是如何办得事,连戏目都选得这般马虎。
言清漓顺着长公主出神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咿咿呀呀的戏子们脸上都着了浓郁妆容,根本瞧不出俊俏,辨不出男女,倒不知她看上的是哪一个。
长公主听得入神,可她身边的小人儿却有些烦躁。
“皇姑母,我们何时回去?”
长公主身旁,有一位看起来较裴冲大一些的锦衣男童,名宁弈,乃先太子与先太子妃的遗孤,当年太子夫妇亡故时,小皇孙宁弈尚在襁褓,昌惠帝一直不喜太子这个病病殃殃的长子,且因太子又抱病在身,子嗣诞下的较晚,宁弈非皇长孙,昌惠帝便更是对其关注不多,故而父母双亡后,宁弈便由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带在身边抚育了一阵子,只可惜先皇后也因独子被害一事备受打击,患了失心疯,没多久就殡天了,再之后,这位孤苦伶仃的小皇孙,便被他的亲姑姑荣臻长公主给带走抚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