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言清漓是晚辈,侯夫人亲自迎接,足以显出对她的看重了。
可想到上一世这位裴老夫人对她太医之女的身份轻看与挑拣,她便对这位慈颜端庄的裴老夫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只按着规矩见了礼,便匆匆去看望裴冲了。
乍一看到那面容尽毁、吹灯拔蜡般的孩童时,她也是心头一震。
苏凝霜不是爱裴澈爱的入骨?怎会如此不小心令他们的儿子受这样重的伤?
可震惊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又冷漠下来。
虽说这男童着实凄惨,可一想到他是苏凝霜的孩儿,心中那丝同情就立刻烟消云散。
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她仔细为裴冲把了脉,又检查了一翻,心中已对他的情况了然——并非太医们医术不精,而是在寻常医者眼中,这孩子的确已经没救了。
她虽有法子,可却没打算费这个心力,虽说稚子无辜,可谁让他是从苏凝霜肚子里爬出来的?苏家人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况且这孩子的爹还是个负心人,她要有多大度才会救他们二人的儿子?
方才把脉时她还发现这孩子体质羸弱,加上经此重创,就算勉强救活了,大抵也活不了几年。
打定主意后,言清漓就准备去与裴老夫人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反正连太医们都没束手无策,她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懂些医术的闺阁小姐,治不好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要……不要打冲儿……母亲……不要打冲儿……”
极其微弱的呻吟自身后模模糊糊传来,言清漓猛然转头,裴冲那大半张被烫到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小脸紧皱在一起,将眼皮上的血泡都磨破了。
见那几位太医正在另一边商讨没注意到这边,她便稍稍低下头凑近了倾听。
“冲儿乖……冲儿会讨好父亲……好疼……母亲不要不管冲儿……不要走……不要讨厌冲儿……冲儿好疼……”
裴冲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怕他在昏迷中再度抓伤脸,他的手脚都是被捆着的。
言清漓听得有些怔愣。
听这孩子的梦呓……似乎苏凝霜时常打骂他?可苏凝霜爱那人爱到入骨,怎会厌恶打骂他们的孩子?裴冲不应该是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吗?又哪里需要去讨好他的父亲?
她心中疑惑,又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这一细看却也发现了一丝蹊跷。
能烫到此种程度的必是滚油,且应当是刚出锅还冒着泡的那种,当初楚府有位阿婆就被滚油烫伤了手,是她包扎的,她见过这种烫伤。
可按苏凝霜的说法,裴冲是玩耍时不慎打翻的油碗,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油应当已经搁置了片刻,就算烫伤,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才对。
虽两种油都能伤人,但这细微差距还是有的,若不是极其细心且又见过多种烫伤的医者,很难分辨出来。
她方才还有些奇怪为何这孩子的求生意志十分微弱,此刻结合裴冲那几句梦呓,她忽然觉得这烫伤的背后许是有猫腻,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丝疑窦骤生,却又如烟雾一般让人抓不到看不清,但她却直觉认为,也许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就是这个孩子。
言清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待此事。
苏家人害了楚家,苏凝霜折磨死了她又抢走了她的男人,她早晚要揭露她伪善的真面目,将她拉下她珍视不已的世子妃之位,让她失去所有再被万人唾弃。
可要如何做,怎么做,是她近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此刻看着那在昏迷种也在惊惧不已的男童,她忽然觉得也许可以从这孩子身上入手。
在艰难的挣扎了片刻后,她于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冰冷的垂眸注视着裴冲。
小子,不想活了是吗?
但我偏要让你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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