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刚醒过来,抱着双膝坐在床上。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拍打着窗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像是台上的戏子捏着嗓子,呜呜咽咽地唱着。
初夏卷着袖子,擦着额间的汗液,不小心蹭到覆眼的白绫,露出空隙,霎时天光争先恐后地涌进眼底,刺激得她眼泪横流。
初夏忙闭上眼睛,摘下白绫,隔着眼皮感受着久违的光明,待慢慢适应,小心翼翼地张开双眼。
风吹着帐顶垂下来的流苏,晃悠悠地飘进她的眼底。
初夏抓住流苏,柔软丝滑的触感留在掌心。
这是萧毓婉给她编的流苏,青色的,编出朵小花的模样,开在她的帐顶。
初夏握紧了流苏,心头窜起欢喜。
她能看见了。
她高兴地披衣下床,想把这个喜悦分享给穆千玄他们。
穆千玄的屋子是空的,一向不离身的斩春剑被他搁在床头,初夏抱起斩春剑,又去找萧毓婉和苏回。
萧毓婉和苏回彻夜未眠,此刻屋门紧闭,屋内毫无动静,她便没有打扰他们。
苍穹上汇聚着大片黑云,低垂的天幕像是随时要压下来。初夏搁下斩春剑,关起半开的窗户。窗门不小心夹了下手指,钻心的疼痛惊得她缩回手。
她捏着手指,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目光停留在斩春剑上。
她的眼睛还伤着,换作平时,穆千玄会形影不离地陪着她,而这把斩春剑,他日日与它同眠,已经变作了生命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现在,他丢下了初夏,也丢下了斩春。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初夏的心脏。
初夏决定去寻穆千玄。
空气里凝结着厚重的水汽,大雨即将来临,出门前,她顺手带了把伞。路上,她逢人就问穆千玄的去向。
问到红红时,已经嫁给路明做妻子的红红,梳着妇人端庄的发髻,红光满面,与余毒未散满面青紫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红红没认出她来,点点头:我知道,三公子今早还问我来着,他应是去悠然居找阮姑娘了。
多谢。初夏急急向着山下奔去。
初夏知道悠然居,先前下山时,她还曾路过悠然居。阮星恬在院外种了大片的栀子花,花一开,香气比酒还浓。她也想过带着萧毓婉与穆千玄隐居世外,院子里种满自己喜欢的花,再养一猫一狗,每日闲适度日。
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痊愈,剧烈的奔跑诱发体内余毒发作,使得眼前忽明忽暗,山路难行,她心神不宁,没留意脚下,被一根藤蔓绊倒,摔得头晕眼花,手里的伞啪嗒滚下斜坡。
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的落叶,在外掠食的鸟儿扑着翅膀,飞快地赶往自己的窝。初夏揉着摔疼的手臂,咬着牙站起,也不去捡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