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日报曾经报道过他好几次,一次是老阿嬷无牌驾驶三轮车卖枇杷,他处罚完了,还帮着一起吆喝卖完了枇杷,一次是下了大雨,他在执勤的路口一个个把幼儿园的小不点们都抱着淌过水坑,宣传的是执法温情。
赵延嘉把朋友圈的页面展示给王警官看,好奇地问:“这也是处罚内容吗?”
是周织澄刚才发的一条朋友圈,定位在交警大队,还附带了张她靠墙站得笔直、如同入狱一样的正面照片,眼神透着醉酒的迷离,她很努力地想板起脸,不仅没成功,手还没能控制住,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文字则写道:“我今天因为喝醉酒骑自行车,在东江路口被交警劝阻批评,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肯定不……”
后面字没打完,就发了出去。
王警官冤枉死了:“这是她们俩非要发的,拦都拦不住,喝醉了,道理都讲不通的,你们没来之前,吵都吵死掉,一个说按规定还要发朋友圈处罚交通违法行为,一个说那她们不能让王警官徇私枉法,然后就给彼此拍了照片,心满意足地发了朋友圈。”
赵延嘉笑出声,可以想见明天她们酒醒后该有多后悔了,只怕客户和同僚已经被雷得不轻了。
他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并且跟在叶白的一排问号下留言:“周律师,知法犯法,必须罪加一等。”
周秉澄沉默地听了会,心里都是江向怀跟周织澄的事,要不是他现在得抱姜黎,他非得把江向怀手砍了,不让他碰澄澄。
他问王警官:“刚刚也是你帮我妹妹给那男的打电话的吗?手机备注是男朋友吗?”
晚上吃饭时两人还是好兄弟,几小时过去了,江向怀就成了那男的。
王警官回:“周律师一开始比较清醒,她自己打的电话,那个江律师过来就自称她男朋友了,周律师也没否认啊。”他一把年纪了,没明白这几个年轻人在打什么哑谜,干脆都讲清楚了,“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人给你备注的 npy,这不就是男朋友的意思吗?写中文多好啊。”
赵延嘉:“那肯定不是啊,如果真是男朋友就直接写中文了,py 就是炮……”
他及时收住了声,却还是没挡住被戳中内心痛处、恼羞成怒的周秉澄投过来的冷冰冰视线。
*
回去是赵延嘉开的车,江向怀坐副驾驶,其余三人坐在后排。
车子停在周家的院子门口。
周秉澄一言不发,先把两个醉鬼都送到了妹妹的房间,又去敲阿嬷房间的门,让她起床帮忙照顾一下两人。
江向怀在院中等周秉澄,正站在悬挂在玉兰树上的那盏灯泡下,细小的蚊虫绕着光飞,四下幽寂,他听到声音便回过了头,不疾不徐,脸上甚至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周秉澄的心里怒意和尴尬交织,他被自己愚蠢到了。
江向怀是他认为的最好的朋友,两人十来年的感情了,周织澄是他的亲妹妹,他虽然嘴上调侃,但一直如珠如宝地疼着她,这两人在一起了,他却至今不知道。
他们肢体之间的熟稔和自然,一看就知道不是最近才在一起的。
周秉澄看了眼江向怀,沉默着就往院子外面走,拐到了周家后面的那条安静小道上。
江向怀跟在他的身后。
他毫无预兆地攥紧拳头,给了江向怀的颧骨一拳头,手背青筋起伏,骨节泛白,他咬着牙根,拽起了江向怀的衣领,骂:“当年让澄澄伤心的那个前男友是不是就是你?”
江向怀喉结滚动:“是。”
“你他妈还是人吗?江向怀,我把你当兄弟,在你难受的时候,带你回家,是让我阿公阿嬷和妹妹去治愈你的,我们一家都对你不差吧?尤其是澄澄,你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跟她谈恋爱就算了,你还让她伤心,骗她感情?”
周秉澄语气讥讽,怒火难消:“可以,我们兄弟就做到这了,你江向怀出身高贵,为人傲慢,真是了不起,你这尊大佛我们周家供不起。”
第52章 孝敬大舅子
“你刚刚是说,我跟她谈恋爱的事情就算了……”江向怀舌尖顶了下腮,又收回,颧骨有些疼,偏偏面上还是带笑的。
“什么?”周秉澄没明白。
“要不你继续打我吧。”江向怀说,“你要是不想跟我做兄弟,那我跟澄澄一样喊你,哥。”
周秉澄听到这个称呼,怒意就层层堆积,眸色幽黑,又是一直拳砸在了江向怀的腹部上,江向怀闷哼一声,没撑住,往后踉踉跄跄了好几步,痛得直不起腰来。
周秉澄揪着他的领子:“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把澄澄当妹妹?你知不知道她当时有多伤心,那时她还跟我说,她以后也要留在北城,先 gap 工作一年,然后她想去读个 llm 再回来,家里都给她准备好钱了,没多久,她却说她要回南日工作,也不去留学了。”
“我第一次见她那样伤心,阿公生病又失恋,我们家不算大富大贵,但从小到大也将她护得好好的,没让她吃过什么大苦头,她可以去北城拼搏,也可以留在南日安逸,恋爱分手,这很自然,但她有次酒后却问我,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要门当户对,我才知道,对方是嫌弃她出身小城。”
他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嫌贫爱富的人竟是你,我他妈看走眼了,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家,是我害了澄澄,你比她大了好几岁,你走在她前面,你拿你靠年岁和地位增长的阅历去欺负她一个小孩好玩么?你们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你们谈恋爱了,她也只是个大学生,但你却是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的老油条了!”
他说着,仍旧给了一拳头,这次揍的是江向怀的嘴角。
牙齿一下磕到,血腥味倏然弥漫在了口腔中,江向怀依旧没躲,疼得牙齿颤了下,这些话也是他想责问自己的,就算当初要分开,他也不该采取那样伤她的方式。
周秉澄又用手肘重重地顶了下他的胃,声声诘问:“是不是你不让澄澄告诉我的?是不是你从来不在外面承认你们的关系?是不是你让她离开明迪律所?”
胃被打到,江向怀额头冒出了冷汗,疼得像是被冰渣子穿了过去。
他的胃是这几年才养好了些,之前饮食不规律,酗酒抽烟,空腹服药,熬夜失眠,迅速地拖垮了他的身体,好在没有出现最坏的那个结果。
是夏明宁说的话点醒了他:“看得出来你跟澄澄分手是爱她了,原来是你要得胃癌了,不愿意拖累她是吧?挺好的,你的人生乱七八糟的,但周织澄的人生应该是美好的,生得漂亮,学得顺遂,一生被爱包围,而不是爱你这个烂人。”
“江向怀,你不想身上有江向清的影子,你就反抗啊,你一直逆来顺受是什么意思?你一直按照他们给你规划好的人生蓝图走,是你一步步地在复刻江向清的人生,你干脆改名叫江向清得了,我给你介绍的心理医生,你也不用再去复诊了,就忙着赚那么几个臭钱,命都没了。”
“挺好的,你跟你父母一辈子过得了,别去祸害澄澄了。”
话难听,情却真。
周秉澄的三个问题,江向怀都无法回答,他没做过,但换个角度,不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才伤害了她么?
周秉澄发泄完了,一把松开江向怀:“你离澄澄远点!”
江向怀疼得不行还嘴硬:“做不到。”见周秉澄瞪眼,他又道,“打死了也做不到。”
他重重地按着胃,若不是小洁癖,这会就该直接坐在小路坎上了,他说:“你是澄澄的哥哥,怎么打我都不过分,但我对澄澄是认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以后再也不会伤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