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田兴壬是因为锦衣卫援兵来了,没有时间再搜查山林,于是干脆放火?”虞欢推测。
齐岷点头。
虞欢心里稍微平静些,又道:“那……我们呢?”
齐岷微怔。
虞欢试探着道:“我们要尽快联络锦衣卫,想办法返回登州么?”
齐岷神色微变,已然猜出虞欢是想要试探什么,淡淡道:“登州的锦衣卫不多,眼下应该正忙于处理观海园一事。”
这话的暗示性已经很明显,登州一团乱麻,锦衣卫根本分身乏术,且二人才刚互明心意,能够漂泊至此,以夫妇相处,算是天赐良机,平心而论,齐岷也是有私心的,并不想这么快恢复以前的处境。
可是虞欢偏又接着问:“难道他们不会来找我们?”
齐岷看她一眼。
虞欢有恃无恐,就等他表明态度。
“会。”齐岷眼神沉沉的,声音有点像从齿缝里挤出,“等着便是,不用联络他们。”
虞欢目的达成,嫣唇上翘,乖乖道:“好呀。”
齐岷看见她那一对甜美的梨涡,心里发痒,撇开眼。
虞欢收拾碗筷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个瓷瓶以及包扎伤口用的干净纱布。
“大夫说三天要换一次外伤的药,今日是第三天了。”
齐岷靠坐在床上,想了想,道:“叫方伯来吧。”
“方伯外出捕鱼了。”虞欢把药瓶、纱布放在桌上,眨眼道,“要叫大娘来吗?”
“……”齐岷发现她特别爱跟自己抬杠,还总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
“你肯吗?”齐岷反问,一脸不动声色,脑海里回响的则是那天夜里她夸的那一句“大唷”。
虞欢琢磨:“是有点不太肯。”
齐岷不说什么,开始径自脱衣。
那天在树林里跟东厂杀手厮缠,身上的外伤有多严重,齐岷心里有数。换药是要拆开每处伤口的旧纱布,清理完伤处脓血、污垢后,再把新的药粉敷上去重新包扎的,齐岷先前想叫方伯来,乃是担心虞欢会承受不住。
可实践证明,齐岷似乎是多虑了。
虞欢换药的手法并不娴熟,但从他脱衣起,便没发出过什么惊呼声,也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会心疼难挨,潸然落泪,乃至哭哭啼啼不能自已……她平静而耐心,镇定而用心,遵照着医嘱一点点地处理他身上的每一处创伤,齐岷无端涌起一股更深层的感动。
其实,在一些艰难的时刻,虞欢是可以让他放下心来依靠的。
上身的伤换完药后,床侧的板凳上已放满血迹斑驳的绷带,虞欢还要帮忙往下处理大腿上的一处外伤。
齐岷道:“我自己来。”
虞欢住手,忍不住道:“你脸皮怎么这样薄?”
自打那天晚上夸赞他“很大”后,齐岷再没有给她一饱眼福的机会,他人都伤成那副模样了,这三日来仍是坚持自己擦洗身体,擦下身时,还一定要她背过身。
虞欢不理解,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臊的?
“劳驾。”走神间,又听得这声熟悉的命令。
虞欢忍不住揶揄:“你不会中看不中用吧?”
“……”齐岷感觉自己脾气真是要被她磨砺成半个圣人了,眉目不动,“不知道,没用过。”
“……”这次轮到虞欢吃瘪,脸颊一瞬涨红,表情复杂地转过身。
齐岷动作很利落,并且大腿上的伤口也不深,三下五除二便处理得差不多了。
虞欢听见一声“好了”后,转回来,收拾桌凳上的纱布。
齐岷道:“你的呢?”
虞欢没听明白。
齐岷没看她,状似专心地系腰带:“你的伤。”
虞欢的伤跟他是差不多时候受的,按理说,也该是今日换药。
虞欢眼眸微动,很快有所意会,哦一声道:“大娘今日帮我换过了。”
齐岷不做声。
虞欢拿起东西离开,踅身关门时,看见齐岷坐在靠墙的床榻上,沉着一张俊脸,到底没忍住,偷偷一笑。
小样儿。
自己不肯就范,却想着借换药的由头来占她便宜?
想得美呢。
秋日午后,风声沙沙,院角一棵黄葛树光影流转,虞欢从外面回来,竟见齐岷仍是裸着上身坐在床头,不由蹙眉:“怎么还不穿衣裳?”
齐岷眼眸敛着,依旧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