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着船帆,虞欢巴掌大的小脸被鬓发拂着,并没有再追问,只是希冀道:“陪陪我吧。”
似怕表达得不够明确,又补充:“我想要你陪陪我。”
齐岷默然,看着她的眼睛,想起先前在屋里听到的那一声“不喜欢”、“无聊吧”,五味杂陈。
既然不喜欢他,为何又偏要来招惹?
既然只是无聊,为何每一次又演绎得这样认真?
齐岷感觉喉咙在发紧,胸腔里也像是被抽走了什么,窒得难受,他很想甩开小臂上的这只手,可是又诡异地贪念着这一刻能够跟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齐岷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慢慢地变得不再受自己控制。
比如这一刻,他根本不听使唤的身体。
比如下一刻,他的回答。
“风太大,”海浪哗然,齐岷听见自己说,“回舱吧。”
*
二人的船舱在顶楼,单间,窗户半开着,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景。
虞欢爱吹风,爱看海,挨着靠窗的位置坐下,齐岷没靠近,在舱中环视着陈列的物品。
虞欢等他看完,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过来坐。
齐岷略一犹豫,没拒绝。
并肩落座后,虞欢以手支颐,胳膊肘抵在案几上,不再看窗外的海,又开始看齐岷。
齐岷拨弄着案几上的茶具:“看不腻?”
虞欢摇头,道:“没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英俊?”
齐岷道:“有。”
虞欢本来只是随口一问,闻言又莫名有些吃味,闷声道:“谁啊?”
齐岷检查完茶具,抬眼,直视着虞欢:“你。”
虞欢微愕,随后想起来,那次在贺云枱府里做客时,她面对齐岷关于为何在席间看他的质问时,就当面夸过他英俊。
往事骤至心口,携以莫名的怅惘,和清晰的离别在即的伤感,虞欢努嘴一笑:“你都记得啊。”
齐岷看着她的笑,没接茬。
虞欢道:“你会一直记得吗?”
齐岷不答反问:“你希望我记得吗?”
或许是他不再以“王妃”相称,虞欢压在心底的那份隐痛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有点想哭,于是又笑起来。
“希望。”
齐岷看着她两靥一跃而逝的梨涡,眼底暗流涌动。
虞欢移开眼,看回船窗外的大海,借以调节微微泛红的眼圈,便欲说些什么岔开话题,舱门突然被人敲响。
齐岷哑声喊进,舱门开后,一身着灰黑短衫、体型微圆的船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盘刚沏的茶,恭敬道:“二位贵人久等,这是刚沏的蒙山龙雾,请贵人慢用。”
齐岷不说什么,那船工用余光偷瞄他一眼,见他不动,便又说道:“蒙山龙雾不宜久放,二位快用吧。”
“放着吧。”
齐岷漠声,船工不便再催,转身离开时,瞥见虞欢拿起了一杯茶。
船工窃喜,却见齐岷伸手把茶杯从虞欢手里拿走。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齐岷忽然扣住虞欢手腕,拉起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
船工狐疑,很快走至舱门处,关门时,趁势回头看过来。
虞欢撑着齐岷的胸膛,诧异地看着他,不及发问,听得他在耳边低声道:“茶不干净,先别喝。”
虞欢一愣,很快又听他说道:“帮个忙。”
话声甫毕,虞欢后肩被微微一拢,齐岷假意抿了一口茶后,转头贴过来,覆上虞欢唇瓣。
虞欢心脏瞬间停滞,愕然地瞪大眼睛。
舱门外,船工意外又鄙薄地看着这一幕,见齐岷竟在用嘴对嘴的方式给虞欢喂茶,冷哂一声后,关门离开。
海风吹在耳廓,漫天金辉仿佛奔泻的潮水,齐岷覆着虞欢的唇,闭上双眼。唇瓣相贴的触感有点湿软,也有点微凉,是那天夜里海风的味道,于他而言,陌生又熟悉。
齐岷知道这是在做戏,是在等舱外的脚步声走远,可他也知道他是在假戏真做,是在借这莫须有的名义越轨,还回那一场湿濡的海风。
可是,风可以还,风里的悸动呢?
许多压抑多时的贪念、欲念很快被唤醒,像失控的潮水拍打着心岸礁石,齐岷如挣扎在海底的溺水之人,在濒死前一刻挣出水面。
“冒犯了。”齐岷眼底晦暗,声音乃是前所未有的低哑。
虞欢胸脯起伏,嫣唇微翕着,瞪大的瞳眸里映着齐岷隐忍而冷漠的脸庞。
舱外的脚步声已消失,心脏却仍在胸腔里轰然激跃,血液似凝固于脸颊,烫得叫人声音都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