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这下也不去找方瑾跑步读书了,出了二妮的屋子就去找老太太,然后就拉着老太太回正屋说这事。
老太太听完孙子的话,觉得这孩子还是像昨天捣鼓野花那样在瞎折腾,便拒绝道:“写字可比识字难多了,咱家姑娘用不着学写字,她们又不能去参加科举考试,废那劲干嘛。更何况那笔墨纸砚可不便宜,咱家光供你一个练字就够呛了,咱家女孩子要是全都练字可供不起。”
方瑜笑着摆事实讲道理:“那就先让我二姐学,她年纪最大,学得也最好,学起写字来肯定也更快,练上几个月兴许就能出去赚钱了呢。就像我二姐夫那样,不比种田和织布来钱快啊!”
方老太太当然知道抄书赚钱了,但她也不是那种好忽悠的人。“程瑞是从小就会写字的,最近又让你大爷爷教着练了好长时间,那字才勉强能入人家书肆老板的眼,要不是你大爷爷介绍程瑞过去,你当他能干抄书这活去赚钱。二妮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几个月间就把字练好,你少拿话来诓我。”
方瑜噎住了,老太太这话说得实在太对了。“奶,二姐要是能学会写字该多好,这是多大的进步啊,以后二妮就能靠抄书赚钱了。”他干巴巴地尝试着说服老太太:“以后咱们家的女孩都可以陆续学写字,这样她们以后就都有赚钱的能力了,有了赚钱的能力就不怕她们过不好了。”
“织布也一样能赚钱,我会教她们织布的。”老太太不为所动,“不是我不舍得钱,可我花那么多钱教她们写字,等教到能抄书赚钱时她们也差不多都要嫁出去了,我这钱不是打水漂了。织布就不一样了,教几天就能会,然后就能干活赚钱,婆家还喜欢这种会织布的姑娘。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还要费钱费力地教家里女孩子写字呢?”
方瑜张口结舌,他实在是无法在古代农家的客观条件下和老太太争论出女孩子学写字比学织布更好的结论。
方瑜又运了运气,打算拿出没有理也要硬讲出道理的气势来再战。方老太太没给他这个机会,又接着说:“你大爷爷不可能教丫头写字,程瑞也肯定不会教二妮写字,你后儿个一早就回去了,就算我让二妮学,你也找不到人教啊。”
方瑜还能说什么呢?他挠头想了许久,最后只能跳过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问道:“奶,为什么您说程瑞不会教二姐写字的啊?程瑞他之前为了能上学的事都要死要活的,他媳妇现在想学习他为什么不教啊,我二姐要是真能学会写字然后帮着他一起抄书,他们小两口不就能赚更多的钱了嘛,多好的事啊。”
“哼,你啊还是太小。”方老太太看孙子天真的眼神,乐了。“等你以后大了,娶了媳妇当了丈夫就知道了。”
方瑜才不是小孩子呢,他又想了想,说:“不就是男人不愿意看女人比他们厉害嘛,索性就什么都不让女人学,就把女人圈在家里做家务生孩子带孩子,让女人只能靠着男人活。这种事我有什么不懂的。”
“是,我孙子最懂了。”方老太太呵呵笑道:“哪个做丈夫的乐意媳妇骑在脖子上啊。呵呵,程瑞本来在咱家住着就气弱,好不容易找到抄书这条赚钱的路数,他在咱家人面前才能直点腰,要是二妮也会抄书了,那他还怎么压着二妮。”
“您也是女人啊,您难道就不想比男人厉害吗?”方瑜发问道:“二妮以后就在咱家住了,她以后抄书赚的钱也能给您,您难道就不想帮她变得更厉害吗?”
“我想比男人厉害,但我不想我儿子我孙子被女人骑到脖子上去。”面对亲亲的孙子,方老太太回答得很坦诚,同时又含着无穷的黑色幽默。
这……
这话拿到现代都很有现实意义。
当女人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时,她多半会支持男女平等同权;可当女人生了儿子后,尤其是儿子快要结婚时,女人多半会便变得比前清的遗老遗少们还要封~建,还要崇尚男尊女卑这种“传统美德”。
方瑜垂头丧气地从正屋里出来,二妮正在等着他,见弟弟这般模样,便知道了结果。
“没事,我以后就拿着树枝多写多练。”二妮心底挺失落的,可她不能让弟弟知道。
方瑜不肯放弃二妮思想中独立的火苗,他抬起头认真道:“我现在就教你,今天和明天白天,你一定要好好学。我把毛笔留给你,你收好别被程瑞发现,以后你没事就蘸清水在桌子上练字。”
“好!”二妮的眼睛亮了,充满着对未来人生的希望,“我一定好好学,把你教我的都记下来。”
“还有就是——”方瑜一直在想老太太的话,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火,这是作为女性对女性同胞生出来的悲哀和不满。“你以后千万不要像别的老女人那样,对儿子比对女儿好,不让女儿读书写字,或者是虐待儿媳妇什么的。”
二妮不知道他弟弟这是从哪想出来的一大段话,不过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方瑜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人心本就多变,他现在和二妮说这些也没用。
“你最好能变得很美好。”方瑜不再纠结没影儿的事,去正屋拿出笔墨纸砚,回到二妮这屋教她写字。
二妮却在想:读书写字多好啊,明明男人们都争着抢着要学,这就说明读书写字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事,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学,她偏要学。不光她要学,以后她的孩子也都要学,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教。
作者有话说:
勉强写完更新,本云已废……
还有就是,我听到过几个生了儿子的中年偏老的女人凑在一起说未来儿子娶媳妇的事,三观炸裂……
第46章 爱了爱了
假期的最后两天, 方瑜都在教二妮写字。
五月初五一大早,方瑜便跟着大爷爷和方瑾坐上自家的牛车往县城去了。
回到私塾,他们俩就是吃饭睡午觉, 等到下午再去先生的书房等着单独考试。
“看来你们两个在家也没有疯玩, 为师很是欣慰。”刘秀才端着梅花图案的茶杯, 慢慢品着茶香,“不过这几天到底还是落下了课,你们最近要多用功,不要空误了大好的学习时光。”
“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兄弟两个拱手作礼, 表示受教。
就这样,回私塾当天的下午和晚上全都是在先生的书房中度过的, 当然了旁边依旧还有刘勤书做伴。
等方瑾好不容易爬上他亲亲的小床想要打个滚时, 他的好弟弟又要给他来个惊喜。
方瑜想要学得再快些。之前他都怕自己学得太快导致基础不牢,所以并没有一味地追求速度,但这次回家后他又感受到了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憋闷感, 他需要快点通过科举考试来取得地位和话语权。
在此之前,方瑜本着人道主义的关怀, 打算提前和真小孩方瑾打一声招呼, 免得这小孩再被他这个堂弟的学习成绩给打击到,那就不好了。
“咻——”方瑜对着方瑾吹了个不大成功的口哨, 用以吸引方瑾的注意。
“你干嘛,大黑天的咻咻咻,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屋里闹耗子呢。”方瑾白了堂弟一眼, 感觉这货在挑逗他, 于是乎他顺手把袜子揪下来扔了过去。
“我去, 方瑾你敢撇你臭袜子, 你不知道你脚臭嘛!”方瑜从床上窜起来,赶紧把床单上的臭袜子用鞋面扑棱掉。
方瑾扔完袜子就已经跑到屋门口了,随时准备着反攻,同时还不忘了诡辩:“脚能不臭嘛,不臭的脚还能叫男人的脚?我,方瑾,男子汉大丈夫一个,那脚就必须是臭的,袜子也得是臭的。小爷我今儿个拿袜子给你就是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爷们味儿。”
方瑜决定了,他什么都不和这臭小子说了,就让这天天搞事的小子自闭去吧!
当晚,方瑜拒绝和臭小子说话,直接睡觉。第二天鸡还没打鸣时,方瑜就起床把方瑾给薅下床,连脸都不让人家洗,就拉着来回跑啊。
“我以后再也不拿臭袜子扔你了,我保证我发誓!”方瑾求饶,并没有什么作用,最后他只能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方瑜见拉不动方瑾,就不再管他,只是把方瑾喜欢的点心都给吃了。
行吧,方瑾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