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媳妇不敢说话,只好撇开程嫂子的手,装作听不到。
程里正素有威严,他说的话在桃花村那就是律法,其他几个儿媳上前把程嫂子拉走,坚决听从家里老太爷的命令。
田生媳妇被赶走后,程里正才又开口说:“程瑞和我说了他想娶方家姑娘的事,我想了想,也可以。既然这事定了下来,那就快些办,老大媳妇你去请媒婆,正经去方家提亲,快些给程瑞娶妻。”
“是,爹,我这就去叫媒婆来。”
“对了,田生媳妇在人家吃了那么多东西,这事是咱们做得不对,别忘了让媒婆带些礼过去。”程里正补充道。
这天晚上,初雪降临。
方瑜特意跑到门口,伸手接住漆黑夜中纷扬着的小雪星儿,望着天空,呼出一腔热气。
“福娃,看一会儿得了,快进来,小心冻着你!”
方老太太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方瑜不再看他在古代的第一场雪,收了没用的感伤心思,默背着“大学之道”,缓缓睡去。
第二日,天刚放亮,方瑜便翻身起床。
方老太太心疼地服侍孙子洗漱,又特地让儿媳下了一碗猪肉大葱馅的水饺,希望孙子可以热乎乎地吃完,更有精神地上学。
不过她还是照例心疼地嘟囔道:“你才多大啊,用不着起这么早的,这不耽误你长个嘛。”
方瑜再一次安慰道:“冬天日头短,黑天了也没法读书,索性就早点起。”
囫囵吃完水饺,身上都是汗,方瑜没奈何只能多花些时间来散汗。“奶,下次别给我吃水饺了,耽误事,咸菜就配饭就可以了。”
“给你吃好的你还不乐意。”方老太太才不听孙子的,“吃不好能学好嘛。”
方瑜笑笑,也是这个道理,俗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人是铁饭是钢,早饭不吃胃溃疡嘛。
其实,现代的方瑜可不是个刻苦用功的人。哪怕是高考复习的时候,方瑜都是个看心情学习的主儿,可没成想,穿越到古代后他反倒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所以说,人有时候不努力就是没被逼到一个份上,等到了方瑜这个不学习就活不好用不上牙刷牙膏的境地时,人的勤奋潜力就会被激活。
过了五六分钟,方瑜觉得不出汗了,就要穿上衣裳出门,方老太太死活拽着不让他走,非说没散好汗,要他在等会儿。
就这样磨蹭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方瑜才终于被老太太放走。他披着一个到大腿根长的兔皮小斗篷,头上戴着兔皮帽子,走在微微薄的一层积雪上,没走几步,就直接进了隔壁院子。
方瑾正蹲在院里鼓捣雪,十分遗憾地怒吼道:“我就盼着下雪呢,结果就下这点,真没劲。哎呀,我想打雪仗、堆雪人、打滑刺溜啊!”
方瑜被这熊孩子逗笑了,上前把他拉起来。“别在这瞎嚎了,小心大爷爷听到出来揍你。还有,等下大雪了我带你玩个好的,保准你从来没玩过。”
“真的嘛?是什么好玩的啊!”方瑾一听好玩的就来了精神,缠着方瑜让他,现在就讲。
方瑜就不说,笑得还十分狡诈:“看我心情吧,你要是和我一起好好学习我就带你玩,要不啊我就不带你玩。”
通往凌河村的土道上,一个中年妇女背着筐快步走着。等到方瑜他们上课时,她敲响了方家的大门,说明身份和来意,让一大家子人都十分惊喜。
这位就是桃花村正经的媒婆,她替程里正家正式上门提亲来了。
方老太太很满意,虽然是外嫁到其他村子去,但里正家的长房可比之前看上的那个赵平安强多了。听说那程瑞还是个识字的,人长得也高,也肯踏实干活,方老太太头两年还在县城里见过一次,是个好小伙子,心里十分愿意结这门亲家。
不过该有的架子还是要端的。方老太太让媒婆稍等,她去和二妮的爹娘商量一下。
方老大和他媳妇被老太太叫到别的屋里说这事,两个人听完后就咧着大嘴笑,连声说好。
老太太心里也高兴,但她还是觉得老大两口子这样有点掉价,就说他们在屋里笑够再出去,别在程家请的媒婆前跌份,弄得好像是他们家求着嫁似的。
“娘,我们都听您的。”老大媳妇诚心诚意地讲道:“要不是有娘您替二妮她们筹划,大妮和二妮也不会嫁得这样好。”
老大媳妇是真心佩服老太太的。有时候虽然也会埋怨老太太对大房不好,但她还是会最听婆母的话,她婆婆再有一万个不好,但对孙女们真是没话说。
“那这婚事就定下来了。”方老太太笑眯了眼,她之前在心里和赵里正家偷偷较着劲,现在找了个更好的亲家,她自然是舒心顺气。“你们和我一块出去,不过不许多话,也不许嘿嘿傻笑,一切都看我的眼色行事,听见没有。”
“哎,是,都听您的。”老大两口子异口同声道。
于是,方二妮的亲事就这样愉快地定了下来。
方瑜完全不知情。等他中午下课回家,看到家里人都喜气洋洋的,就好奇地问了,结果就听到二妮要在下个月初六嫁人的事。
方瑜懵了。
结婚这事都是这么草率的吗?
“我也没见过程瑞啊,他到底是圆是扁,怎么就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方瑜跺脚喊道:“这可是二姐的终身大事啊,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方老二拍了下自家儿子,虎着脸说:“这孩子瞎叫唤什么,多好的亲事啊,还随便,哪里随便了。”
方老太太不干了,瞪了二儿子一眼,嚷道:“大喜的日子你打我孙子干什么,打坏了你赔得起嘛!”
方老二嘿嘿笑着,对老娘讨好道:“没打福娃,就轻轻拍了下。”
“福娃,过来这里,让奶抱抱。”方老太太把孙子领回里屋,让二妮把特意做的芝麻白糖馅大元宵端进来。
“奶,我二姐真就下个月嫁人嘛!”方瑜还是一脸不开心,那模样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两白银似的。
“怎么啦,你姐姐嫁给里正家还不好啊?”方老太太捏捏孙子的气鼓鼓的小脸,笑着说:“还是你觉着舍不得你二姐啊?”
方瑜抱着胳膊,不悦道:“哪有那么快的啊,今儿才说亲,下个月就嫁的。反正我不高兴,我不乐意我二姐就这么嫁过去,太随便了。”
他感觉好无力啊。家里的女孩子说嫁人就嫁人,也太快了,他想帮着看看都没时间。出嫁从夫,这个时候的婚姻对于女性来讲,那是绝没有反悔的机会。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人了,无论那丈夫是生了恶病还是打人杀人的,做妻子的都要跟着忍着。
方瑜只恨时间太短,他又太小,现在根本就没有插手女孩子婚事的权力。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的一生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哪怕在全家人看来都是好姻缘,方瑜也替二妮感到悲哀。
二妮小心翼翼地端来元宵,放在炕桌上,笑吟吟地看着弟弟懊恼沮丧的模样,柔声说:“好弟弟,你不用为姐姐操心,我会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