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叫鲁忠,他同样一身腱子肉,身高少有能和洋人差不多的,见自家县令老爷被几十杆□□对准,想也不想高举水火棍冲到前面。
少有人知道的是,鲁忠对豆腐西施有好感多年,只是对方决心守寡没有再嫁之心,鲁忠也想得开,暗地里照顾,赶走不知道多少地痞流氓。
所心仪之人以这种耻辱方式自尽,他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俩洋人。
但他自知身份,做不到执法者犯法。
此刻难得有机会,都欺负到门上了。
鲁忠目标对准为首的秃头索恩。
当然,没有县令大人命令,他不会杀人,只想让他们放下武器。
从未听过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鲁忠看到其中一杆枪冒出白烟,能做到衙役之首,他功夫自然不错,拼尽全力闪躲。
那子弹速度,任何暗器都没法比,一个是人力,一个是机械!
早已超越了音速。
鲁忠什么都没看到,胳膊传来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半边身子震的发麻,险些站不住,然后,胳膊没了支撑,软绵绵耷拉下来,鲜血,喷涌而出。
魏问训的喊声晚了一步,他快步上前搀扶住鲁忠,死死盯着开枪的洋人士兵,目眦欲裂:“大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身后的众衙役一愣。
他们当然愤怒。
鲁忠待人忠厚,从不仗着手中权利仗势欺人。
对面换做别的人,不用县太爷吩咐他们早冲上去了。
可他们,都有妻儿老小,是家里的顶梁柱。
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一声巨响,功夫最好的鲁忠便被击中,对面几十杆,他们冲上去同样下场。
秃头索恩看懂众衙役的胆怯,不屑冷笑,他掏出杆雕刻着银色花纹的□□,毫无预兆扣动扳机。
“呯!”
一名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应声飞出好几米。
这名衙役脸色立刻煞白,他半边胳膊麻了,那根上好硬木、抹了好几层桐油,刀都砍不断的水火棍,给打了个坑。
热血勇气便是这样渐渐失去的。
这段动荡岁月里,站出来想要反抗的很多人发现,巨大悬殊面前,哪怕血流干了都没用。
曾有某地官兵不堪受辱,违抗圣旨发起攻击。
锋利的刀尚未靠近敌人,人先被击中,血流成河,己方无一人幸免,对方无一伤亡。
魏问训面如死灰,像被忽然抽掉所有精气神,脊背依旧挺拔,没了势。
索恩习惯了这种变化,下巴高傲抬起:“我国两名大使当街被杀,魏县令,凶手可曾抓到。”
魏问训深呼口气,似乎找到了新的支撑:“案件尚在调查。”
他当然猜到了对方来意。
“看来不方便说了。”索恩莫名其妙哈哈大笑,看向身边的士兵,“去看看,那位的马车到了没。”
衙门外,一辆马车急速停下,不知道跑了多远多久,马累的嘴里全是白沫,鬃毛湿哒哒的。
轿门掀开,跳下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他带着个洁白莹莹的玉扳指,身上的绸缎又亮又滑,一开口,声音又尖又细。
“哎呦,我这屁股呀,跟颠的快成好几瓣了。”
出来迎接的洋人士兵听不懂说什么,指指里面,示意他赶紧点。
“催催催,就知道催,催你妈的x——哎呦,容我整理下,你看我这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说的是骂人的话,但态度可恭敬了,好像夸人似的,他甩甩衣袖,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活像要唱戏般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然后拖着强调喊道,“宁县县令,魏问训——接旨!”
这个年代的圣旨,要供起来,对于一名县令来说,等于传家宝的存在。
魏问训想过,比如,有生之年能给夫人挣来个诰命,让她衣锦还乡。
现在,等于实现了。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不得违抗洋人任何命令。
魏问训大概平生第一次茫然了。
朝廷有专门鉴别圣旨真假的办法,是真的,那似乎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大印,以及皇上特有的笔迹,不是仿造。
李公公宣完圣旨,主动扶他起来:“魏大人,别发呆啊,咱们屋里说话吧,老奴一路颠簸,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违抗圣旨,那是要砍头的大罪。
案件有关资料由主薄负责。
等只有两人了,魏问训让人沏上能拿得出手最好的茶,耐心等对方喝了几口这才低声道:“李公公,皇上怎可.......”
“皇上也是人啊,日子同样不好过,洋人可不是讲理的玩意。”李公公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挥手打断叹口气,“哎,我来之前托人打听过你,是个难得的好官呀,老奴多句话,有什么想法,憋在肚子里,别和洋人对着干,那个索恩别说你一个小小县令,一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呢,要不是为了.......哎,不说了,这茶还不错。”
魏问训如果能做到的话,以其才华多年来又怎能一直原地不动当个区区县令,他试图说清事情严重性:“两名洋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一名寡妇,还有一个东洋浪子去了魏家庄,说要征收土地种植罂粟——李公公,您来的正好,下官写份奏折,烦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