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喧哗!”魏问训一惊堂木让众人闭嘴,继续问道,“为何上吊?”
老妇人眼眶红了:“她被人非礼了,名声受损,没脸再活着。”
魏问训眉头皱起:“被何人?可有什么证据?”
老妇人没直接回答他,老的宛如枯井般的眼直勾勾盯着他:“俺长听人说,县令大人是个难得青天大老爷,大老爷啊,俺先问你,是不是甭管什么人,您都会为百姓做主?”
魏问训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可是洋人?”
老妇人惨然一笑,点点头。
人群中里的梁秀清最近忙比武大会,但也就两三个月没来县城。
他悄声问身边一个看起来表情愤怒的百姓:“县城来洋人了?”
这名百姓本来没心情回答,见梁秀清穿着不俗这才咬牙切齿道:“来一个多月了。”
按理说此处距离紫荆城上百公里,又是个小小的县城,也算不上多富裕,洋人不该来。
一个月前,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人数倒也不多,每个国家七八人左右的样子。
几乎没人不知道洋人打进紫荆城的事,天高皇帝远,之前听着各种消息愤怒,真正现实中见到了,才知道有多害怕。
洋人咋那么高呢,那头发,有黄的白的,还有红的,眼睛更吓人了,五颜六色的。
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县城百姓遇到无不小心翼翼,然而,有些人没法躲,比如这位敲鼓喊冤的老妇人,总不能不出门卖豆腐吧。
老妇人早些年自己卖,后来年纪大了,不得不让儿媳妇代替,今天早上,一位路过的洋人被人称豆腐西施的儿媳妇所吸引,借买豆腐给钱的机会,一把握住豆腐西施的手。
摸手啊,当着那么多人。
豆腐西施能出来做生意,比一般女子泼辣的多,毫不犹豫操起豆腐筐扣在洋人头上。
这招平常对付地皮流氓可以,毕竟闹起来惊动官府,那可是要吃棍子的。
洋人顶着一筐豆腐渣哈哈大笑,一双毛茸茸的手,伸向豆腐西施的胸。
豆腐西施是个寡妇,平常没少被摸手吃豆腐,但摸胸,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即使开放的后世也无法接受。
豆腐西施淡定收摊,淡定回家,看起来很正常,没人知道她怎么想的。
“我苦命的儿媳妇,一句话都没留下,尸体还在屋梁上挂着。”老妇人跪着,一点点挪到公案前,似乎这样能看的清楚些,“杀人偿命,老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青天大老爷按照国法严惩凶手。”
没有人提议,但所有百姓同时被感染,声音或高或低喊:
“请青天大老爷按照国法严惩凶手。”
洋人平常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人命不同,今天是豆腐西施,明天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虽然他们知道不可能。
紫禁城都那样了,县令大人又能怎样?
可万一有奇迹呢?
没有奇迹。
魏问训面如沉水,留下句会派人调查,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
接着走出两名捕快,扶起老妇人,说奉县长大人旨意,帮着去处理她儿媳妇的后事。
人群中,父女俩对视一眼。
梁秀清走上前,掏出锭银子塞到一名捕快手里。
能和县令结为秦家,别人眼里以为梁秀清看上县令的权威,但真相是,两人一见如故,很多思想理念完全一致。
要不然,他才不放心把女儿嫁过去。
未来的女婿人品学识固然重要,一个好的公公同样重要。
以他对魏问训的了解,这桩案子,怕是无能为力。
后院里,魏问训听完管家汇报,官服未换,刚进去又出来了,迎上父女两人,先行了一个大礼:“失礼失礼,惭愧,惭愧。”
“魏兄,你我兄弟,不是外人。”梁秀清连忙扶住,“有百姓喊冤,我即使等的再久也没事。”
魏问训更惭愧了,看了眼盈盈行礼的梁汝莲,一张脸变成红黑色:“梁兄,我........”
梁秀清明白了,苦笑道:“看来魏兄已经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也罢,那我先说了,今天带着小女上门,一为向您和嫂子赔罪,小弟教女无方,二则,这门婚事取消了吧。”
魏问训连连摇头:“听说了,但不是........我直说吧,我那不孝子闹着要退婚很久了。”
梁秀清:“.......怎么回事?”
魏问训惆怅叹口气:“一言难尽啊,他,他不喜欢小脚女人。”
县令公子叫魏东英,自从留样回来,整个人变了,减了辫子,穿什么西装马甲,打领带。
这也就罢了,洋人的穿着也有可取之处,但思想也变了,说的话骇人听闻,让魏问训差点没让捕快把他押进大牢。
被揍了几次,好歹收敛些,但有一件事,死活不肯妥协。
要退婚,他实在接受不了和一个长了那样畸形小脚的女人共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