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军人,她对得起祖国,可作为母亲,她不甘心呐,仇恨和记忆从未从褪去,梁张氏只有把所有的爱放到孙女身上,她知道自己过分,可是,只有这样千疮百痍的心才会不那么痛。
她要照顾好儿子唯一的血脉。
现在机会来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拦她,除非她死了,只要活着,哪怕爬着跪着,没有武器,用指甲用嘴巴,也要生生咬一口黑国人的血肉,这样去了地下,她才有脸见儿子。
梁汝莲满腹要劝的话一点点消散。
她全明白了,她深深理解。
战争给活下来的人遗留的最大伤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心。
这种痛,伴随终生。
很多白发苍苍的老战士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不认识身边至亲的人,却往往牢记早已逝去几十年的战友,记得战争中的每一个细节。
生与死在某些时候,不能简单的去定义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为儿子报仇,是老太太几十年的执念,余生最大的意义,如果不能前去,她不如死了。
换做她自己,也会这般选择。
有意义的活着,才算活着,有意义的死,不是死,是另一种活着。
梁汝莲不再劝了,轻轻拥抱住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奶奶,我为你骄傲。”
“奶奶也为你骄傲,你父亲,也会为你骄傲。”梁张氏似乎一瞬间年轻了很多岁,苍老声音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力量,“放心吧,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呀,你和你父亲都随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啊,一杆小破枪,杀了三十多个坏蛋,待会即使回不来,至少也能拉个垫背的。”
战争面前,所有安慰都是苍白的。
梁汝莲用力紧紧搂了下,一字一句道:“拉不了垫背的您也可以放心,奶奶,我保证,万一您回不来,我会为您和父亲报仇的,一定!”
“奶奶相信!”梁张氏笑了,她抬手轻轻抚摸梁汝莲的脸,一点一点,像是要留下点什么,“我,你父亲,还有你,咱们梁家,没有孬种,奶奶这辈子,值了。”
东方天际一点点亮了,朝霞如燃烧的火焰,像几十年前这片土地曾经流淌过的鲜血。
飞豹山后面,低低的上工哨子吹响了。
无数黑国百姓揭开身上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吃上几口早饭,立刻开始修建各种工事。
黑国面积只有a国的十几分之一,相当于一个省,人口更少,像很多国家一样,那场战争让人口至今未恢复过来,数量减少性别失衡,国家所有军人只有二十多万,而能征调参与的,只有十万不到。
而a国的军人数量多达数百万,初步估计,这次派兵至少接近百万。
什么概念?一个打十个,而且还是世界公认战斗力最强的轻步兵。
还有仅次于西国苏国的武器装备。
这是场不能输的战争,输了,失去新大腿苏国加上a国的仇恨,和灭国没啥区别。
现在的黑国,可谓举全国之力。
没有发达的交通运输工具,方圆数百公里适龄的青壮男子全征调来了,还不够怎么办?战争面前,女人小孩也得上,是人就有价值。
不漂亮女人挖战壕埋地雷,漂亮的女人组成美人军,小孩子,同样可以利用不设防的身份当人肉炸/弹。
苏国上将伊万诺夫用完特供的早餐咖啡,看着密密麻麻的忙碌人群摇头感叹:“司令先生,你们的国家为了胜利,真的让人一言难尽啊。”
黑国司令知道话里的意思,冷冷警告道:“上将先生,您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女人孩子为了国家上战场我可以理解,我的国家也有。”伊万诺夫好像压根没听到,自顾自继续感叹,“可把这么多百姓当做棋子,我很好奇,如果他们知道贵国的计划,知道一天之后所有人会惨死.......”
黑国司令忍无可忍低声打断:“伊万诺夫,够了,你在泄露军事机密。”
伊万诺夫无所谓耸耸肩:“怕什么,不会有人听到。”
见黑国司令真的生气了,他夸张四处看看:“都是贵国的士兵,哦,有一个除外——他叫啥来着,范是吧——嘿,a国的范,早上好。”
范晓峰一脸麻木转过头,艰难挤出个笑。
他真希望此刻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还在军队还在家里。
为什么要逃跑?
他没再受到任何折磨,一天三顿有吃有喝的,可是,他明白过不了多久,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黑国军人毫不避讳,有啥说啥,甚至有时候担心他听不懂,得意洋洋特意翻译给他听。
苏国派来了八名可怕的狙击手,射程多达五十公里的最新大炮,数万平民伪装成军人前往宁山,麻痹国家大部队,真正的后招在飞豹山上。
还有山前山后,这里那里针对性不知道多少数量的地雷。
如果能把这些情报传达回去,立的功劳得值无数个一等功,会上报纸,成为国家的英雄。
可这些有啥用?
他现在唯一仅存的价值——就是万一黑国作战计划出现意外,被挡成人质筹码出现在战场。
到时候,他会像黑国军人说的梁正先烈那样,肉被一点点切下来,激怒战友。
有生的机会吗?有奇迹吗?没有。
深陷近十万黑国军队以及数万百姓,哪怕插了翅膀都别想飞出去。
范晓峰有气无力笑笑,目光带着绝望的死气看向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原来死亡,真的比活着更可怕,如果重新再来一次,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拉响光荣弹。
他当了逃兵,以最羞辱最痛苦的方式死去,遗臭万年。
父母家人.......被他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