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问他们: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推推攘攘,好半天才含糊道:这样隐秘的事,若非当事人……谁能知道。
沈桐文。
严久月像是吓到了,来握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嫂子,不去看布料了,我们回家……
我一回府,就看到严玄亭站在庭院中央。
身后,风卷着流云,从阳光的缝隙里穿过。
他站在那里,竟然比光还要耀眼。
光向我涌过来,在他抱住我之前,我后退一步,仰头看着他。
是沈桐文给我下药逼迫我。
我知道。
严玄亭,你休了我吧。我说完,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并非我不信你,只是怕辱没了相府的名声——
话音未落,他已经猛地一步跨过来,紧紧抱住我。
用力之大,甚至勒得我微微发痛。
他病还没好全,身子还弱着,脸色也苍白。
其实我只要稍稍催动内力,就能推开他。
可我竟然不想。
我贪恋严玄亭对我的保护、纵容和救赎,他给我的,是我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温暖。
而沈桐文,竟然想要毁掉它。
小时候,家里没有口粮了,娘带着我跋山涉水去借,回来时,却被爹一巴掌打倒在地,呵斥她为何要去找青梅竹马借粮食,辱没了他一个大男人的名声。
沈桐文也说过,男人的名声和脸面,比性命还重要。
所以他那么爱沈漫漫,却不愿意冒着被非议的危险娶她,便来折磨我。
我再没有一刻如此强烈地,想要杀了他。
想到那方纸胜上的字眼,前后一串联,我就明白了。
沈桐文定然已经猜到了,他摔马断腿是我的手笔。
但他却要对严玄亭下手。
絮絮,名声是什么?旁人议论,口诛笔伐的东西,虚无得捉不住。
严玄亭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一如既往的温柔坚定。
只有你,这一刻是真实在我怀里的,摸得到,亲得到——絮絮,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放手片刻都惶恐,怎么舍得休掉你?
他不在乎贞洁。
不在乎名声。
只在乎我。
我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也决定传出一些消息。
……什么?
第二日,我找到京中最大的一家茶肆。
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消息传得最快。
我丢了几片金叶子,顶替了说书先生的位置。
惊堂木一拍,我缓缓开口:那丫鬟,是说实话惹了敬安王不满,故而被王府逐出。
在严久月的指使下,楚慕在台下与我配合,发问:什么实话?
敬安王于床榻间……不太擅长,其他姬妾迫于权势,都哄骗着他。唯有那丫鬟,睡意正酣时,听见敬安王的声音,便顺口问了句王爷开始了吗?
王爷却回她:已经结束了。因此,那丫鬟被赶出了王府。
台下哄堂大笑。
消息传得飞快。
不过半日,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成为京城中人人意会的隐秘笑话。
我猜沈桐文一定很想杀了我。
否则也不会撑着断腿,坐着木轮椅来到丞相府门前,指名要见严相新娶的夫人。
春雪进来唤我时,我正坐在窗前研究荷包的绣法。
等我跨出门去,看到断了条腿,神色憔悴的沈桐文坐在轮椅上时,心情忽然变得特别好。
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