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穿堂的侧廊尽头,正好瞧见他倚在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慵懒地撑着下巴。
那张清贵又俊秀的脸有一大半都隐在阴影里,光影明明暗暗,落在他那一处时,恰好是极暗的颜色,令我不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只能听到他懒懒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杀了吧。
接着一个男人惊惶绝望的求救声传来:相爷,我错了,您饶过我这一次……
严玄亭低咳两声,叹了口气:你背叛了我,又伤了我的人,我怎么能饶过你呢?
说完,偏过头不再看他,倦了一般淡淡道:拖下去吧——
声音忽然顿住。
隔着一道半遮半掩的屏风,他与我的目光遥遥相对,神情骤然温软下来。
絮絮。他冲我道,过来,来我这里。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目光往堂下一扫,人已经不见了。
动作真快。
他掩着唇,猛地咳嗽了好几声,用一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望着我,声音很轻:絮絮,吓到你了吧?
我摇了摇头。
我杀过的人,恐怕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有什么好怕的。
严玄亭往旁边让了让,扯着我坐在他身边。
宽大的太师椅,坐下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好絮絮,不要怕,我处置的是坏人。
温柔安抚的,哄小姑娘一样的语气。
当初我第一次杀人,其实是真的怕。
但沈桐文只是皱眉看着我,然后斥责了一句:
无用的东西。
后来杀得多,麻木了,也就不怕了。
严玄亭勾着我的肩膀,将我揽进他怀里,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
我伏在他胸前,举起手中的肉饼,为自己早上的行踪做了一个完美的解释:我给你买了早点,你要是没吃,还热着呢。
眼看着严玄亭接过肉饼,并没有怀疑我,我终于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与他合作的事情,还是暂时缓一缓吧。
方才他处理背叛自己的手下,如此狠绝不留情。
倘若他知道我就是沈桐文身边,那个杀了他好几个手下的暗卫,估计我的下场会比那人更凄惨。
可我……
舍不得他。
第5章
我算着日子,等到应该毒发的那一夜,跟严玄亭宣布我身子不舒服,今夜得一个人睡。
他愣了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转头就叫厨房里做了黑糖红枣姜汤送来。
还说:絮絮,你身子不舒服,我搂着你睡会好些。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严玄亭以为我来癸水了。
可沈桐文在我十三岁那年,就给我下了剧毒,我根本就不会来癸水。
不……不行。我好一会儿才勉强想出个理由来,我不舒服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睡。
沈桐文这个解药,必须在毒发之后用,才能把毒性压下去。
而毒发时我会异常痛苦,面目狰狞,我怕吓到严玄亭。
也怕暴露身份。
夜里我蜷缩在床上,一阵彻骨的冰寒从心脏蔓延到四肢,同时伴随的还有尖锐的刺痛。
我咬着嘴唇,把白玉瓶里的解药灌下去。
疼得恍恍惚惚时,我想起一桩事。
有一回,沈桐文不知从哪里看了些春宫话本,说要回来与我试试新玩法。
我不想试。
他便冷笑一声:玉柳,我是你的主子,你这条命都是我的,何况你的身子。
那个月,他一直没有给我解药。
一直等到我毒发,疼痛最剧烈的时候,他跑来,将我身上捏得青一块紫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