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康熙递过来的空碗,姜鄢想,这究竟是怎么骗的。一个敢骗,一个居然真的就信了。
她将空碗递出去,李嬷嬷接了,她这里试探着问康熙:“皇上要不要也喝些醒酒汤?”
康熙沉着脸看她:“朕没醉。”
胤礽在旁边笑嘻嘻的凑热闹:“我也没醉!”
姜鄢将信将疑,还是有点摸不准康熙到底醉没醉。
说没醉吧,这跟平常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大相径庭。说醉了吧,偏偏他思维行止又很清楚,眼里漆黑深沉的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叫人轻易忽略不得。
姜鄢一次性照顾两个,决定分清主次,有条有理的进行。
她先跟康熙讲道理:“皇上,先洗漱,更衣过后再用膳,可好么?”
只要康熙答应了,她就能让康熙去洗漱,然后她专注照顾胤礽洗漱更衣。
伺候的人说,康熙和太子行猎一个多时辰,刚刚回来,都还没有用膳。
康熙点头同意了,长臂一伸,直接把胤礽捞到怀里,然后预备去洗漱更衣。
姜鄢看他这个样子,大约是预备父子俩一起洗漱更衣。
既然康熙要帮着一起照顾胤礽,姜鄢干脆放了手,跟进隔间之前,姜鄢看了李嬷嬷一眼,吩咐了李嬷嬷几句,让小厨房预备康熙和胤礽的膳食,然后把她没吃完的东西也一并送过来。
看这个情形,她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姜鄢慢一步进去,等她进去的时候,胤礽已经洗上了。
浴桶里,胤礽还在快快乐乐的笑着,好像自己喝下去的那碗醒酒汤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的脸被水蒸气蒸的越发红,但人的精神却很好,看得出十分的兴奋。
康熙显然是没打算只让胤礽一个人洗,他也跟着跨进十分大的浴桶里,父子俩一个沉静,一个欢悦,怎么看怎么违和。
眼看着胤礽都开始用手掌拍水玩了,比起平常不是多了一星半点的活泼,姜鄢终是忍不住,对康熙说:“皇上,太子殿下还小,他不能喝酒的。”
康熙轻轻挑眉:“为何不能?”
“朕八岁登基,鳌拜戏弄朕,给朕酒喝,朕都喝了。皇考六岁登基,当时睿亲王待他严苛,马上草场奔驰,吃肉喝酒,皇考面不改色当场领受。保成都八岁了,怎么不能喝?”
“能喝能喝!”胤礽在旁边拍的水花更大。
姜鄢猝不及防还听到了点八卦,只是康熙沉肃着脸,她没敢追问下去,只是往旁边站了些,企图躲避胤礽拍出的水花,并且跟着说:“那敢问皇上,皇上喝了酒,可难受?先帝饮酒吃肉,之后可难受?”
怎么可能不难受?康熙记得,他头疼了整整三天。
太皇太后跟他说,先帝吃肉喝酒,那肉都是半生不熟的,酒是烈酒,吃完了回来,先帝吐了一上午才吐干净。
康熙不说话了。但还是盯着姜鄢看。
姜鄢琢磨着,康熙应当是醉了。
就趁着父子俩由着宫人伺候洗漱更衣的功夫,出来问李德全:“皇上喝了多少?”
李德全叫人取了三个酒囊来:“皇上出去就带了三个,装的满满当当的。一个多时辰就全喝完了。”
姜鄢拧开盖闻了闻,酒气冲鼻,比康熙在宫中喝的酒烈多了。
李德全说,这是盛京特产。康熙来此地便让人特地寻来的。
姜鄢又问:“太子喝了多少?”
这个李德全也没瞧见,想了想,估摸了个大概:“四五口吧。”
四五口也足够让胤礽这个滴酒不沾的小孩醉疯了。
等姜鄢再回到隔间,里头就像是被水洗了似的,一地的水,伺候的宫人无一幸免,身上基本上都湿了。
姜鄢将手里的汤碗递到康熙面前,说:“皇上,喝一碗甜汤吧。”
康熙看了一眼,拒绝并继续强调:“朕没醉。”
其实是真的甜汤里加了一点点醒酒药的粉末。没想到康熙居然能察觉出来。
旁边的胤礽听到甜汤就目光一亮,大喇喇就来端碗,姜鄢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咕咚咕咚全喝完了,然后把碗往姜鄢手里一放:“我也没醉!”
甜汤好喝,胤礽咂摸咂摸嘴,又继续兴奋拍水。
姜鄢终是不能幸免,身上衣衫都被打湿透了,只能先去更衣。
等她再回来,康熙已经穿戴好,正亲自给胤礽穿衣。
隔间一地的水早有宫人收拾了,里头比外间还要暖和些,康熙侧耳听了听外间风声,问姜鄢:“外头是不是下雪了?”
姜鄢摇头:“没有下雪。风有点大,月亮很亮。”
要是下雪了那还得了?她真的怕胤礽会闹着要出去堆雪人。
康熙听了,拽了拽胤礽的衣襟,让他自己把扣子系好,突然又望着姜鄢微笑:“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本来一直沉肃漆黑的眼突然泻出一点点的温柔来。康熙只是微笑着,充满期待的看着姜鄢,仿佛是等着她将下一句念出来。
姜鄢被康熙笑得心里发毛。她读过好多书的,她会念,她不敢念。康熙牵着她坐下来,坐在榻上,身后就是柔软的被褥,康熙还喝醉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胤礽本来乖乖巧巧站在榻上的,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怎么又戳中他了,努力系扣子的小孩突然在榻上蹦起来:“酒斟时!须满十分!”
康熙还盯着姜鄢,缓缓地念:“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胤礽继续蹦:“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