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碧芜询问,萧老夫人便坦言道:“你大姐姐前段日子回来了……”
“回来了?”碧芜秀眉蹙起,这句回来了定不是简单的归宁,不然萧老夫人也用不着愁了,她猜测道,“可是大姐姐同大姐夫生了什么嫌隙?”
“是啊……”萧老夫人示意刘嬷嬷将旭儿抱到一边玩,将引枕往上拉了拉,才接着道,“你大姐姐和你大姐夫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听你二叔母说似是吵架了,具体的他们不说,我也不好追问,毕竟是夫妻私事。不过你大姐姐回来三四日了,你大姐夫也来过几趟,可你大姐姐就是不肯随他回去,还说要和离什么的……”
这夫妻之间磕磕碰碰也是寻常,何况萧毓盈和那唐编修的性子全然不同,有争吵矛盾也在情理之中。
“小夫妻谁还没个争执,祖母莫要担心了。”碧芜安慰道,“说不定大姐姐就是拉不下脸,实则心下早就想回去了呢。”
这话倒是让萧老夫人生出几分认同,她终是露出了抿唇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那可真说不定了,那孩子呀天生性子就犟。”
由刘嬷嬷和姜乳娘陪着,假装坐在小榻上玩的喻淮旭听着母亲和曾外祖母的对话,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
他对自己那位姨母,母亲的大姐姐并不熟悉,只前世在萧鸿笙口中听闻过几句,可对于姨母那位夫君却相对知晓得更多些。
那是他父皇的人。
因不像承王和太子那般,他父王并没有强大的母家可支撑倚仗,因而只能在民间搜罗了许多人才,悄悄安置在朝廷宫廷各处,为自己所用。
这些人的共通之处便是身世遭际坎坷,亦有所求,故而能满足他们的父皇便利用这一点,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例如那位钦天监的尹监正,例如太医院的孟太医,再如大理寺的唐编修。
他们在父皇登基前便在为父皇做事,甚至在他父皇登基后依旧在无怨无悔地效力。
前世,那唐编修之所以那么多年没得擢升,一来是为了藏在大理寺中,成为他父皇的眼线,发现其中污浊便于及时清理,二来就是为了保护萧家。
前世他大舅舅战死后,萧家只余一众老老少少,他那位叔公沉迷诗词丹青,无心官场,根本扶持不起来,就只能靠唐编修暗中照顾及有意培养萧鸿笙,以求萧家往后再复当年荣耀。
喻淮旭乖巧地嚼着刘嬷嬷递过来的糕食,倒是有些好奇。
不知道,那位唐编修在为他父皇效命前,有什么不为人知,难以启齿的往事。
那厢,碧芜与萧老夫人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好,却见萧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又黯淡下去,她低叹一口气道:“你大姐姐的事其实倒还好些,祖母最担忧的还是你大哥。”
提及萧鸿笙,碧芜以为,萧老夫人又开始担忧起萧鸿泽不愿成亲的事儿了,笑道:“怎的,祖母又开始操心大哥的婚事了?”
萧老夫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眉间的忧色一时更浓了,她沉默许久,才道:“听闻最近西南边境有些不太平,西泽军队蠢蠢欲动,如今朝中能用的将领不多,你大哥又深受陛下器重,恐怕很快又得上战场了。”
第66章
打算
听到萧老夫人这话,碧芜眼皮微微一跳,心下顿生出几分不安来。
若按前世发展,萧鸿泽应是战死于永安二十五年,便是明年。
可太子叛乱之事尚且提前了那么久,或许她兄长的事也会跟着提前。
她不知前世萧鸿泽之死是否真的与太子有关,如今太子薨逝,萧鸿泽能不能因此逃过一劫,碧芜亦是不得而知。
她虽有些忧心忡忡,但到底不能显露出来,教萧老夫人更担心,只得安慰道:“祖母且放宽心,哥哥在边塞待了那么多年都没事,他福大命大,这回就算真被陛下派去边塞抗敌,定也能平平安安回来。”
萧老夫人却是不大笑得出来,只勾了勾唇道:“愿是如此吧。”
又聊了小半个时辰,见萧老夫人睡意惺忪,似有些困了,碧芜便借说去看看萧毓盈,起身准备离开,她本想抱着旭儿一道去,却听萧老夫人道:“孩子吵闹,还是莫带去了,一会儿啊教刘嬷嬷和姜乳娘抱着去外头玩玩,你和你大姐姐年岁相近,指不定她愿意同你说她的事儿,到时你记得多劝劝她。”
“诶,孙女知道了。”碧芜应了一声,拉着旭儿的手嘱咐了两句,才带着银铃和小涟往西院的方向去了。
抵达萧毓盈的院子时,碧芜没让院中的奴婢通禀,只轻手轻脚地入内,正瞧见萧毓盈坐在临窗的小榻上看着外头愣神。
“大姐姐。”碧芜含笑低低唤道。
萧毓盈闻声看过来,不由得惊喜地“呀”了一声,“你怎的来了?”
“听闻祖母病了,我便来瞧瞧,顺带来看看大姐姐。”
萧毓盈忙让环儿奉茶,拉着碧芜在小榻上坐下,“我一人无趣得紧,刚好你来了,陪我说说话。”
她说着,看向碧芜身后,问:“旭儿没跟着你一道来吗?”
“哪能啊,自是一道来了。”碧芜答,“不过这孩子玩心重,我让乳娘抱着到花园去了。”
萧毓盈闻言,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光黯淡了几分,“旭儿也该有一岁余三个月了吧,这小孩子大得可真快。”
碧芜见她这般,迟疑半晌道:“听祖母说,大姐姐要在家中住上一阵儿?”
看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萧毓盈自也不傻,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来,祖母已将我的事尽数告诉你了。”
碧芜咬了咬唇,问:“大姐姐和姐夫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大姐夫对你不好?”
前世,萧毓盈和唐编修的事儿碧芜晓得的倒是不多,但看他们做了十余年的夫妻,期间唐编修始终未纳妾,甚至在萧鸿笙封侯,他也一并擢升后还特意为萧毓盈求了诰命,对他这位妻子应当还算不错。
那究竟是何原因,让这两人闹成这样。
萧毓盈垂着脑袋,手中的丝帕绞成一团,到底是说不出口。
先前,她按母亲周氏讲的法子,特意换上薄如蝉翼的寝衣,抹上香膏,候着夫君回来。
可唐柏晏公事繁忙,常是到深夜才回府,她总是熬不住先沉沉睡了过去。
后来唐柏晏得了空闲,她却是来了月事,只得作罢。好容易熬到月事走了,她也逮住了唐柏晏,便又忍着羞换上了那件令她面红耳赤的寝衣,主动去抱他。
头两回唐柏晏倒是从了她,萧毓盈欣喜不已,以为是有了成效,然又过了五六日,她故技重施,却见唐柏晏蹙眉一副不耐的模样,甚至叹息着道了一句“这事儿就这么有意思吗”。
他一副烦躁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意与欲念,萧毓盈的心到底狠狠沉了下去,她在家中也是被父母亲兄长和祖母捧在手心呵护的,何曾如此卑微地求过一个男人的爱怜,甚至还要去看他的冷脸。